司改筆記：從世紀大驗票談司法改革

高涌誠

歷經十天的司法界大動員，備受矚目的二○○四年總統大選司法驗票總算順利完成。
儘管在大選之後，關於驗票的總總紛擾不斷，有人堅決反對全面性的司法驗票，認為此例一開將後患無窮，也有人認為司法驗票只能侷限在票數之重新計算，不應再從司法角度「重新開票」而混淆了權力分立的設計，當然也有人認為唯有司法全面驗票，才能解決大選紛爭。筆者認為，拋開這些意見與紛擾不論，單以這次驗票而論，過程與結果都是極為成功的，而這也代表了我們的司法確實是有進步的！
司法界的超級總動員
事實上，在陳水扁總統宣示無條件同意驗票，而台灣高等法院合議庭也受理了史無前例的總統大選當選無效之訴後，已註定了司法界將要出現破記錄的超級總動員。經過合議庭密集與雙方陣營律師以會議方式進行協商，雙方律師也展現了法律人應有的高度理性，互相讓步妥協，甚至在驗票經費上，也因為美國金士頓公司孫大衛先生捐款一億元（由民間司改會代為保管）之義舉，藍營也充分配合先行繳納，而在地院法官的人力充分配合，雙方陣營也各自招募了數百位的律師後，終於敲定了驗票的程序與範圍。隨後，合議庭與雙方律師各自舉辦驗票說明會，當時雙方陣營各種吹毛求疵、以牙還牙等等之流言充斥，院方說明會據媒體轉述也是氣氛凝重，驗票能否順利，幾在未定之天，但縱使在詭譎氣氛之中，世紀大驗票仍然於五月十日開始進行。
然而，自正式進行驗票伊始，縱或有些許小衝突與小問題產生，但整體驗票過程尚稱順利，這實在應歸功於法律人的高度自制與全力投入。以筆者參與驗票的觀察而言，印象最深的，首推地院負責庭長的行政能力，在其詳細規劃的縝密作業下，指揮調度如行雲流水，法官與雙方律師都依據其擬定的標準作業程序進行，整個驗票過程不僅極有秩序，也符合公平公正公開之要求，整體表現了令人耳目一新！而在對方陣營的律師方面，與筆者同組的幾位恰巧也同是民間司改會的夥伴，彼此理念相同，也都在合理範圍內盡力爭取各自當事人的權益，並無極力吹毛求疵之舉，氣氛甚為和諧，相信多數律師應該也是抱持一樣的態度。因此，整體驗票過程不如事前大家想像的悲觀，進行極為順利，法官、律師們也都不辭辛勞，終於完成前所未有的驗票大工程。
其實，觀察這次的驗票，我們感覺到司法的確是在進步的。首先，此次總統大選雙方陣營得票差距極少，被撕裂後的社會幾無互信可言，到處瀰漫對立的氣氛，沒有辦法解決雙方的爭議。所幸，司法在稍微的跌跌撞撞後，扛起了這一重責大任，雙方陣營在透過律師出面後，也確立了尊重司法的基調。儘管多年來，司法公信力仍然偏低，司法改革也仍在努力，但無論如何，與十幾年前的司法環境相比，這畢竟還是極不容易的，多數人願意尊重由司法解決國家大位的紛爭，代表司法是有進步的。其次，在解決這一紛爭的程序中，驗票過程本身，也確實展現了司法現代化的一面。不論當選無效之訴的判決結果如何，或是到時候敗訴的一方會如何批評合議庭的判決，至少在驗票程序上，雙方陣營應該都會同意，法院的作為的確符合公平、公正、公開與效率的要求。
另外，原先大家都以為律師界也會因為這次驗票陣營的不同而撕裂，但是法律人畢竟具有高度理性，不僅沒有讓政治淹沒，甚至因為法律人的自制，使得驗票順利完成，律師界的功勞值得記上一筆，而這不僅代表司法的進步，也令人佩服合議庭當初堅持法律人驗票的眼光。
法院的確做得到
當然，世紀大驗票的成功是耗費了極高的成本而獲得的，不僅法院投入數百位法官，律師界也全力動員與配合，其他相關投入的社會成本更是難以估計，法院從不曾為了單一個案（縱使這個個案與整個國家社會有關）的正義，投入如此龐大的資源，所以這是極為特例的。但是，我們的另類觀察是，撇開特例與成本觀念不談，當初大家所以為的不可能，其實法院是作得到的。所以，以後在司法改革的路上，我們期許法院可以繼續秉持這種態度，縱使沒有特例的資源可以運用，也應該抱持相同態度處理一般民眾的事件才是。
最後，我們還是要呼籲，驗票的成功畢竟只是起步，在期許法院繼續努力之外，對於這種政治性極高的事件，政治人物應該少一點口水，多一點尊重，在司法改革蹣跚的路上，能有如今些許的進步已極為不易了，千萬不要再以司法作為政爭墊背的工具，如果大家都能謹記這次為驗票的投入，司法改革才有希望。（作者為律師、民間司改會執行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