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即時表達意見權不該被限制一蟹察執法過當義務律師團薛欽峰律師專訪

宋明潭

薛欽峰律師爲執業律師，曾任台灣人權促進會副會長，目前並任台北律師公會人權保護委員會主任委員及法律扶助基金會板橋分會會長。對於海峡兩岸關係協會會長陳雲林來台期間，國内發生民眾自主性集會遊行時與警方發生暴力衝突，及警察涉及執法過當等事件，現已由台北律師公會與民間司改會共同組成義務律師團，對此事件採取相關法律行動，故邀請薛律師對於義務律師團的組成及後續行動進行本次專訪。
罔：這次事件發生之後，許多民衆認為是「威權復辟」、「戒嚴再起」、「箝制言論」，更有人比喻為戒嚴的屍骨又從深埋的地底下被挖掘出來了，讓人民感到極度憂心。從法律專業角度而言，您如何看待這次的事件?

政府權力擴張人民權利限縮

薛欽峰律師：從這次整體的事件中我們可以發現，政府的權力越來越擴張，而人民的權利一直被限縮，這是値得憂慮的情況，而陳雲林訪台，更突顯出幾個問題，包括警察權力是否依法行政?採取限制人民的手段上，是否違反比例原則?等問題。以我的觀察，目前警察執法的方式，仍然過度傾向警
察裁量行政，沒有受到法律嚴格的約制，包括管制的方式和範圍，在事前人民都不嘵得，而且執行方式的手段也過於強烈，對於人民的人身自由和言論自由都造成很大的侵害。

罔：前一陣子，民間團體對北投分局長李朝卿限制上揚唱片的行為提出告發，但之後該分局長僅因為在媒體上表示「歡迎來告」受到「口頭糾正」，實質上並未受任何懲處-近期又在市議會表示他絶無執法過當，您的看法又是如何？

薛律師：北投分局長與員警等在處理上揚唱片行事件時，被民衆及媒體質疑強行進入民宅、關掉正在播放的音樂，甚至將唱片公司的鐵門強行拉下等情形，我們知道由於當時是有監視錄影錄下整個過程，所以對於案情的調查是比較明確且容易進行的。不過，由於案件必須先經過司法機關的處理，因此我在結論上不會先有預設立場。但是初步而言，在看過錄影内容的情況後，我認為警察在執法上是非常不當的，針對此一事件，民間團體之前已經提出呼籲，要求台北市政府警察局内部應該先做調查，甚至監察院及檢察官也應該主動提起調查，不過現在已有民間團體提起告發，檢察官也就有義務要去調查。對於北投分局局長的發言，我個人認為非常不當，畢竟在現在的情況下，不管做什麼處置，都應該以謙虛的態度來面對質詢，而不是以強勢的態度否認，如此會使大衆認為警察局在還沒有做任何内部調査之前，便自行認定沒有違法，並且會使民衆認為台北市警局在執行公務時，並沒有適當的人權意識在裡面，這樣是非常不恰當的。罔：請您談談關於台北律師公會與民間司改會等團體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組成律師團？律師團初步的動作大概有哪些？

人民暴力，轚察約制；轚察暴力，人民…?

薛律師：許多法律界的人對於此次事件感到氣憤! 因此，台北律師公會也參加了民間團體的連署，要求政府要為這次的事件道歉，並追查相關的執行行為是否有涉及違法的情況，但是很顯然政府部門並沒有針對這樣的議題有明確的回應，也沒有實際上的調査動作，反而是宣稱認為有關於集會遊行的部分，重點是在「暴力」，而不是在「報備制」，誤導人民對於目前情況的理解。所謂的人民的暴力，其寅是很容易受到行政機關的約制，但是行政人員，尤其是警察，卻沒有受到相關調査及制衡，那麼對於受害的人民當然是很不公平的。

律師公會對於行政權擴張的調查及監督相當支持，因此此議案提交律師公會的人權保護委員會討論後，無異議通過組成律師團，由此開始與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合作，協助相關被害人提出法律訴訟。律師團目前大約有二十多位義務律師，分為十組、每組兩人，希望對個別案件能有詳細的處理。律師團與司改會等民間團體共同做相關行動的討論及決策，並進行案件調查及法律行動，已經約訪了幾位被害人，將資料作初步整理，分別提出告訴或自訴，或由各組律師依照個案的狀況做相關法律上的行動。

罔：請您談談目前您在律師團中所承接的案件，其中警察有否明顯違失的情況?

個案被貝警「抬豬公」般地抬進警局
薛律師：我與張玲綺律師承辦的是一個紀錄片導演陳小姐的案子。她是在圓山飯店拍攝陳雲林的畫面時，被警察制止，其實，她當時只是為了要探訪友人才去圓山飯店，然而，警察對她進行盤查等各方面的態度，我們事後從陳小姐自行蒐證的錄影畫面中看起來，都是非常不當的。因為當事人認為並沒有任何的違法行為，因此，她可以依警察職權行使法的規定拒絶調査，但是，當天警察卻從她背後將她推往警車，壓制在警車後車廂上方 >再強壓她的頭部、推擠她的身體，硬將她塞進警車内。在警車内，員警仍緊抓她的手臂不放，直至抵達中山分局所轄圓山派出所後，陳小姐進而遭四名員警以「抬豬公」方式被抬進警局。過程中造成她左右手臂受有多處_，這些都有驗傷單可以證明。我們認為這是警察在執行上有過當的情況，而且移送警局後，也沒有照法律的規定做處置，因此以這個個案來看 >我們認為是有相當程度違反警察職權行使法的情況，並且也有可能構成職務強制、或職務傷害等的刑責，因此，我們將會義務的替陳小姐提起後續相關的訴訟行動。

罔：我們知道，除了這些已握有相關證據並由律師團協助提告的案件外，關於其他更多不特定的受害者，律師團目前計畫怎麼處理?

不特定個案應由檢察機關主動全面調査

薛律師：即使是特定的個案，這類的案件對於律師仍然會有一定程度的困擾，因為被告、也就是加害人通常是沒辦法確定，提起自訴即相當的困難，況且民間的調査權力也不夠，因此在這種情況下，還是希望由檢察機關來公平的執行相關的法律，經由檢察機關的調查及適用法律，對於警察職務的執行要劃立一個很明確的界線，讓警察如果逾越的這個界線時，就應該受到相當的處罰與刑責，這是特定的個案。
那在不特定的個案裡'有可能甚至連被害AM誰都不曉得，也有些是被害人本身也不願意出來主張權利，不過這本來就應該由檢察機關主動來做全面調査。從政策制訂到後續的執行，以及現場指揮人員是不是有失當，都應該進行行政及刑事上的嚴格調査，若有不法就應該追究相關的責任，而不應該輕輕放下，或是為了一些政策、政治的立場而把這件事情認為只是一個意識型態之爭，這對人民權利，尤其是人身自由方面是很大的傷害，因此我們希望檢方或法院，應該為這類的案子立下一個明確的標準，讓人民的權利跟社會秩序的維持之間要有一個很明確的界線，而不是任由行政機關來自我認定，故就不特定的部分，如有事證，我們也希望透過告發方式由檢方予以偵辦。

罔：當目前所處理的個案進入法庭之後，民間團體與律師團在未來將會發動什麼樣的後續行動去關注案件的發展呢?

律師圓的工作：針對進入訴訟的個案持纜觀察深入研究

薛律師：我們認為檢察機關或法院_定要先傳喚犯罪嫌疑人(涉嫌的警員），讓他們說明，包括警察執法政策制訂的程序，做詳細的瞭解，在這過程中，若涉及到偵査不公開的情況，可能第三者是無法知道詳細的狀況，但是若到法院審理程序時，相關的民間組織、或關心這個事件的人民，可以組成法庭觀察的團體，長期來注視法院對於這類事件處理的態度，做成觀察的紀錄，我想這個部分，由於民間司改會長期以來進行法庭觀察，屆時一定會遨集大批的學生志工與民衆進到法庭内去看看實際審判的狀況-並做成相關觀察報告公諸社會公Bi °另外> 之後當各法院對於這些案件做出判決之後，我們也會東集這些相關的案例做深入研究，以檢視司法機關對於目前執法的情況，是否已經有充分的監督機希|J >足以保障人民的權利-這是持續性的工作°
罔：對於整個事件而言，您是否對於有關政府機關有所呼籲?

集會遊行時霤察權的行使應由案例累稹標準

薛律師：其實對於警察執法的事情，我們已經觀察很久，從警察職權行使法施行之前，就已經開始關心，包括參與了該法立法的過程。而原本認為在制度有相當程度的改善之後，警察權力的行使會受到相當的節制，但是以目前的情況而言，並不是那麼樂觀，包括警察職權行使法中對於人民盤查有異議時，可以要求警察做成書面的異議記錄，而事實上在這麼多年以來，從來沒有聽過有警察依照這個方式來做過，更不用說若警察沒有適當的提示身份或告知理由時，人民可以拒絶接受盤檢，這一類的規定在實際上是沒有落實的，因此就某些程度來說，警察的權力範圍還是相當難以控制，故要如何去落實相關的法律規定，應該是目前警察機關需要去做的。另外，無論哪一個政黨執政，警察都是執政者相當重要的執政工具，對於警政改革也都沒有很深切的執行，執政者對這部分應該要再深思。

對麵似這種集會遊行與警察產生衝突，而以違反集會遊行法或妨礙公務送辦的案件，長期以來法院是忽視的，可能很多法官或執法者的心態上，會認為警察執行公務已經非常辛苦，如果沒有造成人員重大的死傷的話，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管警察在整個執行的方式中，是否已經逾越法律的授權、或侵害人們的權利，或有些比較好的法官會讓人民受到無罪或比較輕微的判決，這其實沒有處理到根源■而這類判決在實務也很少見 >故沒有做出適當、明確的標準。因此在這次有比較明確且大規模的案件發生後，對於人民有到相當大程度的影響，法院及檢察署有責任把警察執法的界線，在起訴或判決中釐清，讓警政機關嘹解，並非可以再如從前時代，警察可以運用自己的權力，來認定自己的職權範圍，因為這樣將會變成人民只要違反警察自己認定的職權範圍，不管界線是否合法，都構成違法。如果在_個案件中，警察已經明顯逾越法律授權範圍，而妨礙人民行使權利，或強迫人民行無義務之事，做為守護人權最後一道防線的司法機關，應該很審慎的將相關警察法的規定作瞭解，對於警察執行職務是否有逾越的情況作嚴格的監督，如此人民的人身自由及言論自由才有比較好的保障。

而對於立法的部分，警察職權行使法比較大的問題其實是 > 在很多規定上都沒有落實-不過-言麥法中仍有許多是不確定的法律概念，若能將這部分做更明確的規定，或許可以讓警察機關、人民，都能夠知道權利義務的規範。但是目前而言，應該先要求警察機關先要落實及遵守現行的法律，並且提升在執法過程中的人權意識，這是比較重要的。

罔：此外，有許多學生因不滿警察機關的執法過當，從行政院的抗議集結產生現在自由廣場上的野草莓學運，您對於這整個學生運動的看法?

肯定學運但望大衆重視訴求内容

薛律師：對於學生對理想的堅持是給予肯定的，同時對於他們的訴求也有相當程度的支持，不過整個事件中最重要的，也是他們訴求中的其中一點，就是集會遊行法的修正，不過大衆對於制度的改變並沒有很大的熱情，因此修法的訴求反而沒有受到重視。然而要讓民間監督政府的力量可以真正的發揮’要讓集會遊行制度鬆綁，才是一個比較正常的人權國家。而且從這次的事件也可以看出，在野黨所提出的集會遊行申請一再被駁回，顯然執政者可以利用執政優勢，在某個程度來封鎖人民意見表達的自由，我覺得這是非常不適當的。此外，不論政治立場如何 >對於事件突發性的狀況-人民應該可以即時表達意見，而不應該在事前被限制，現在的法律對這樣的情況也沒有反應的機制，因此對於集會遊行的制度，從事前許可改為報備制，是長久以
如果學生對於這部分的堅持我想對始灣人權的保障是
來一直在推動的目標能夠獲得修法的通過往前躍越了一大步。
罔：或許還有許多民衆也因警察執法過當受到傷害，目前律師團有沒有提供什麼聯絡管道?

薛律師：民間團體對於北投分局長李漢卿先生的公開按鈴申告行為，可以算是第一波的提訴行動；11 月20日在自由廣場所召開的「馬總統別再視而不見 ——重點不只是暴力’還有暴警」記者會，邀請了包括上揚唱片及其他四個案件將近十位被害者，可以說是第二波的提告行動；目前，我們不排除蒐集更多的事證與民衆陳情，提出第三波的訴訟行動。而律師團目前主要是與司改會合作，因此，若有民衆遇到這類的事情，都可以備齊相關證據主動跟司改會聯繫。
特別報導之I li民的即時表達意見權不該被限制
徵會獅時!■遇警察執鄉當個案

若您曾在集會遊行時因蓄察執法過當受有傷害，且有具體事證者，歡迎與司改會主動聯繫，如案件成立的話，司改會將協助您安排律師。電話：(02)2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