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與真實

趙貞儀

走向黎明第163天
2000年9月24日
天氣：涼爽
人數：12人

虛擬與真實

趙貞儀

說來慚愧，這是我第二次來濟南教會走路。第一次來，是開走那天。十幾部攝影機把記者會會場團團圍住，讓人有種沉冤即將得雪的幻象。五個多月過去了，蘇案歷經種種波折，最後還是回到原點。我的生活，在從濟南教會回去後，也依循原來的軌道日復一日的運轉著。雖然不時會想要來，卻一直到五個多月後的今天才付諸行動。
在生活中，我們總是想做很多事，卻很少付諸行動。
八掌溪的四名工人，在苦撐數小時後終於被溪水給沖走，據說有上百名民眾、記者在現場目睹。「怎麼會這樣呢？那麼多人在那裡耶！怎麼人就被沖走了呢？」這是我知道這個事件時的第一反應。然後，我想到了蘇案。蘇建和、劉秉郎、莊林勳三個人被關在牢裡已經第十年，執行死刑的命令隨時可能像高漲的八掌溪水般帶走他們的生命。圍觀的人卻永遠都比伸出援手的人多。
那天，同事傳來一封mail，是國中生綁架同學撕票的新聞。在正文之前同事寫了一句「好可怕」。但是，可怕的到底是誰呢？是殺人的那些青少年嗎？還是造就這些青少年的社會？如果我們可以用極不人道的方式集體撲殺流浪狗，如果我們可以眼睜睜看著這麼多生命在我們面前消失，那麼，這幾個青少年親手取走同學的性命又有何不可思議？所謂可不可怕，所謂死得無辜不無辜，其實都只是運氣罷了。被媒體報導的運氣；被人們看見的運氣；以及，人們願不願意伸出手來救你的運氣。
在這個網路科技快速進駐生活的時代，虛擬的世界已逐漸成為我們的真實。我們花時間在網上購物、聊天、打牌，卻很少仔細端詳身邊人的面孔。我們對著電視電腦螢幕破口大罵，卻對身旁發生的事情視若無睹。
在繞著濟南教會一圈圈走著的時候，我突然異想天開：如果有一天，虛擬的世界真的成為我們大多數人的真實，那麼，蘇建和他們三個人被「虛擬」出來的罪名，是否也能經由虛擬的方式獲得解決？──我們可以在網路上執行一次虛擬的死刑，然後，讓蘇建和、莊林勳、劉秉郎三個人回到現實世界裡過日子。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司法皇后的貞操再一次受到保全；法務部長不必為了簽不簽字執行死刑傷腦筋；阿扁總統不用為了要不要特赦哀聲嘆氣；人權團體不必為了要用什麼方式持續吸引媒體和大眾的注意而絞盡腦汁；許多民眾不必為了心中蠢動的良心而感到疑慮不安。真是顧全了某些人的面子又保住了我們要的裡子不是嗎？
只剩一個問題：劉秉郎、蘇建和、莊林勳他們三個人，願不願意背負著真實的冤屈活在我們虛擬／真實模糊難辨的世界裡呢？
你願意嗎──如果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