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改筆記：包青天與怪獸

高涌誠

「包青天」，一個極受民間喜愛的宋代傳奇人物，卻是我們長久以來所立志要打破的神話，因為集查案（偵查）、拷問（審判）與斬立決（執行）等權力於一身而又不會犯錯的神，在現代凡間是絕對不存在的。
事實上，為了避免擁有龐大權力的國家機關侵犯人權，我們必須依據憲法要求的權力分立與制衡之精神，將行政、立法與司法權分開由不同機關行使，以保障人民的權利；如果再用包青天式的思考，將各權力合而為一交由特定機關運作，對不起，那不是包青天，那絕對會是吃人的大怪獸！
可惜的是，在2004年總統大選後陷入混亂的台灣，大家慌了，為了知道三一九槍擊案的真相，大家開始希望包青天再世，希望這個包青天可以手拿御賜尚方寶劍，指揮王朝馬漢與護衛展昭，打擊特權高官，將真相挖掘出來，如發現有皇親國戚涉案，一律以龍頭鍘伺候。聽起來很大快人心，不是嗎？但是我們一定要很烏鴉地說，對不起，那不是包青天！是怪獸！而龍頭鍘鍘到的，更有可能是坐在家裡看著SNG現場新聞的你！
覺得我們危言聳聽嗎？請看看立法院在九十三年八月二十四日所通過的「三一九槍擊事件真相調查特別委員會條例」第八條與第九條，「三一九槍擊事件所涉及之刑事責任案件，其偵查專屬本會管轄……」、「本會行使職權，不受國家機密保護法、營業秘密法、刑事訴訟法及其他法律規定之限制」、「……認有必要時，得禁止被調查人或與其有關人員出境。」、「……得借調檢察官或軍事檢察官至本會協助調查。」等等，權力夠大了吧？想像得到，當初出現在槍擊案現場的民眾與奇美醫院的相關人士，在真相未水落石出之前，恐怕有避免不了的麻煩，而更可怕的是，他們接受調查時，竟然不受刑事訴訟法之保障。
不只是這樣，依據該條例第十二條與第十三條，真調會除了擁有司法偵查權，每三個月還應向立法院及監察院提出報告，而調查結果發現涉及刑事責任者，由調用之檢察官或軍事檢察官逕行起訴；修過憲法ABC的人，應該一眼就看出問題來了，這個「真調會」的老闆不只一個，權力也包含了立法、司法與監察，這……還不算違憲嗎？
可是有些人就是認為，只要真相可以大白，這些都沒關係。真的這麼簡單嗎？依據該條例第二條之規定，委員之人選是極富政治性的依政黨比例代表推薦產生，而再依第五條之規定，經其他委員四人同意，即得由某一委員逕行調查，於是這個委員就可以運用司法偵查權查他愛查的事，包括打擊政治對手或仇人，那不就像白色恐怖了嗎？為了發現真相，真的要台灣的民主法治倒退二十年嗎？
我們很不願意介入政治，但有任何政治干涉司法、侵害人權的事件發生時，作為一個改革團體，我們不能沈默不語，縱使無力回天，也應該發聲以留歷史紀錄。（作者為民間司改會執行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