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七 心情

林欣怡

我—直是圍牆手記的忠實讀者！每次看到怜惠或者是雅玲的文章，心中總是會浮現一些自己幻想的有趣畫面。但是，很難想像有一天，我自己也在那晝面中。
在去看蘇、劉、莊三人之前，我的心情很緊張！我一直在想：「我應該要說些什麼話？我會不會到時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甚至到了後來，我連那種「他們會不會全都不理我」的這種怪念頭都出來了丨但是，在我心理，我知道會讓我心情如此緊張的一個原因只在於我一直問自己：「妳能夠爲他們做些什麼？」而這個問題我眞的回答不出來。
不過，時間沒讓我多想，雖然心中有回答不出的問題，但我還是和怜惠、雅玲、蘇爸一起去見了他們三個人了！第一個和我交談的人是劉秉郎，和一個從來都沒有接觸過的人講話是一件尷尬的事。我努力堆出一個輕鬆的微笑，然後開始告訴他我是誰；很努力的講完之後，我問他要不要介紹一下自己？秉郎帶著困惑的眼光問我：「你不知道我是誰嗎？」當時我眞糗！會面的那個環境，和我想像的非常的不一樣。我覺得距離好遠噢！然後，雅玲和我換位置，讓蘇建和和我說話。建和的態度讓我印象深刻，他像一個主人般的和我寒暄、招呼我、怕我有因爲和他們不熟捻的尷尬感。我不禁在心中微笑了，心情也輕鬆了起來！
在回來的路上，怜惠問了蘇爸一個我頗感訝異的問題：「是不是因爲這樣的一件事，他們三個人反而變的更好了？如果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或許他們只是很平凡的過了一生、可能變成個不愛唸書的小孩或者變壞？而不可能認識許許多多的人。」我知道怜惠只是試著安慰蘇爸、並讓大家往好處想，那時甚至我也一起點頭認同呢！只是我心中隱約覺得不對，但那裡不妥我卻沒法找出來！
我相信怜惠問的問題是大部份人心中的想法！甚至當他們關心蘇、劉、莊三人的原因是在於：「我要幫助他們！我要教他們一件事！我要讓他們更好！」這不也是當初我來看他們時問自己的問題嗎？甚至我心裡也曾經出現一個念頭：「是這樣的事件讓他們才有機會『出名』、讓他們永遠在台灣的司法史上留下一席之地。」多可怕的想法啊！
只是，現在我不這麼想了！想「我該怎樣的幫助他們？」這件事太不自量了！他們三人用八年的青春教了台灣社會很多很多的事，因爲這樣的八年堅持，讓更多人去努力、去反省，台灣目前的司法人權終於向前跨了一小步。受到幫助的應該是台灣社會上的每一個人。沒錯！他們是變的「有名」了！只是，我想問的是：「他們有沒有選擇的權力？有沒有選擇要不要去背起台灣司法的沈痛？有沒有選擇要用這樣的方式『出名』、有沒有選擇要這樣在台灣司法史上留下一頁？」
我相信有選擇的話，每個人都會寧願當個一般人；蘇爸有選擇的話，他寧願要一個可能平凡甚至不聽話的小孩，但卻在身邊；我如果有選擇的話，寧願可以和他們在學校、在工作環境甚至在街上相遇，然後成爲朋友！想想，我眞的很生氣！是怎樣的權力與原因，可以剝奪三個年輕人一生最美好的時光，然後還振振有詞、死不認錯？
雅玲有時候會說，「蘇案這麼久了，眞不知該如何繼續走下去？眞不知該如何才會有轉機？」我知道她不是因爲無奈而發出這樣的嘆息，而是心急三位好朋友的處境；有時看文章，會覺得怜惠的心情似乎又低落了，我相信這也不是因爲失望或倦怠，而是因爲心疼三位好朋友前途。但不管偶而不小心展現的心情低潮是如何而來的，她們還是一致的說：「我們會繼續堅持的！」
本來我是不知道該如何寫這篇手記的，一直擱在那兒很久了！但是，一想到大家的堅持，就覺得自己似乎也該盡一份心力，不能只批評別人，自己卻啥也沒做！我相信，一篇一篇的圍牆手記繼續寫下去，就算自己寫的不好，但只要有一個人看到，有一個人認同，等到那一天我們需要結合一些力量來做一些事的時候，才一定不會孤獨！
這是我的圍牆心情，希望你能懂！（轉载自台灣日報88.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