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人~法官篇：淺論司法官的養成教育

施慶鴻法官

我國現行司法官（包括法官與檢察官）的來源，除了近幾年有一小部分係由律師甄選轉任者外，絕大多數都是結業於法務部司法官訓練所。通過司法官考試之人員，接受爲期一年六月至二年不等的訓練後，取得候補司法官的資格。除了少數前往金、馬外島地區服務者，能縮短候補期間外，多數歷練了五年的候補期間，加上一年的試署期間，於第七年始取得實任司法官之資格，亦即才屬於憲法第八十條所指之法官（檢察官之保障依大法官會議釋字第+三號解釋，除轉調外，與實任法官法官同）。而參加司法官或律師考試者，除極小部分比例者外，在大學或研究所，都是主修法律學之學生。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現行制度下之司法官，來源單一化，其同質性是非常的高。此種養成過程中，或能培養通曉法律知識之司法官；但司法官不是機械化地適用法條，而是在混淹模糊的社會事實中，尋找隱藏於人間的正義。現行司法官養成過程有無改進之道？筆者以從事司法工作近六年之經驗，提出個人之淺見；其論點容有失周延，亦欠缺實證之研究分析；惟屬芻薨之見，或有可採。
一、重視司法官的道德精神：經由司法前輩及社會賢達的共同努力，「獨立審判」在今日，可以說有較具體的成果；來自政治或上級的壓力及干預，不能說已完全絕跡，但只要司法官能堅守自己的原則，以現行制度之保障，通常都能加以排拒的。但「獨立審判」相對帶來的責任，應是司法官能自我期許，以嚴謹自律的精神，從事司法工作。筆者以爲，司法官的道德水準應在一般人民之上，才有資格從事審判、偵查的工作。司法官的道德觀，不必有宗教家的救世信念，但應認清自我工作的神聖性。惟有如此，才能勤勉的從事工作，不逃避懈怠，丟開「結案」的壓力，而不會以技術性的手段終結案件；認清自我學識、經驗的有限性，才不會妄自尊大，以主觀確信爲藉口，遂行個人的恣意；才能以感同身受的心理，傾聽訴訟當事人的意見，而不致於有謾罵、嘲諷、冷陌或疏離的心態；才能奉行「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之古訓，即便是審判外，亦重視自己的一言一行，知所進退。
二、改進法律人培育的過程：「法律的生命是經驗，不是邏輯」，這句法諺許多的法律人都知之甚詳。僅受過法律學訓練的人，勿寧對於許多專業領域的學問都是相當陌生的。美國的法學院入學資格須具有大學畢業條件，其目的在於結合法學與專業知識；在我國有若干法律研究所招考「碩乙組」一限於非法律系的大學畢業生才能應考，亦是發現法律人不能欠缺其他領域的專門知識。臺灣大學法律系改制成爲法學院，其目標亦逐步減少招考學士班的法律系學生，改採美國的法學院制度。與其讓司法官在承辦個案中，遇到專業領域的問題時，以「嘗試錯誤」的實驗精神應對，不如讓法律人在接受法律思惟訓練以前，即具有專業的知識，更能駕輕就熟地處理案件。
三、改變法官的任用管道：現行司法官考試並不區分檢察官與法官，復無工作經驗、年齢限制，所以不乏有應屆大學畢業生於司法官訓練所結業後，毫無社會經驗，立即擔任法官或檢察官。檢察官因有「檢察一體」的制度設計，其流弊或能補救。法官如落實五年的候補過程，亦可彌補經驗的不足。但以現在司法工作的負荷量，所謂「候補」，完全流於形式：初任候補法官者，僅半年期間合議，不得獨任審判（簡易案件又能獨任）。司法行政的命令，雖建議候補法官承辦案件有種類的限制，但小法院中員額不足，窒礙難行。大法院中，資深法官如無「捨我其誰」的使命感，以目前法官會議的運作，亦不能避免候補法官承辦重大、複雜案件之情。這又是一種「嘗試錯誤」的養成過程，只是把人民的生命、自由、財產當成實驗的「天竺鼠」，無怪乎人民會質疑裁判的正確性。以筆者之見，候補制度既無法落實，則應廢止法官的考試，改由檢察官、律師及法律學者中甄選，透過「市場經濟」的機能，汰選出適任法官的人才，使擔任法官者，均能具有專業知識、豐富閱歷、廣泛經驗及優良道德的法官。
四、司法官的任職期間應有充裕的進修時間：臺灣大學的傳鐘有二十二響，這是淵源於傅斯年校長的理念一每一位臺灣大學的學生，每天應留下二小時的時間用來思考。司法院、法務部近來的提供許多進修的機會，對於提昇司法官專業素養成匪淺；但司法官除了短期式的集中講習外，更重要的是平曰的自我學習。以目前的司法官的工作量，應付日常的案件，猶感不足，須加班應付，更遑論自我進修。以筆者而言，官方的「法務通訊」、「司法周刊」、「司法院公報」、「法學叢刊」等雜誌，欲按期定期瀏覽，已深感時間不足。其他司法院所刊行的專題研究、研究報告，只能翻閱標題，坊間的法學論著、各大學的學術期刊、其他各專業領域與法學相關論著都付之闕如。所以司法界流行一則沈痛的笑話••訓練所結業的司法官學問最好一因爲任職司法官後，已沒有的時間自我進修。
五、落實檢察一體的積極價値：檢察一體有其正面積極的意義，但在我國變質爲上級干預的藉口。流風所及，主任檢察官深怕落入「干預偵查」的口實，不敢適當的指導新任的檢察官。事實上，有經驗豐富的主任檢察官在旁協助指導，對於檢察官了解案件、偵查犯罪有很大助益；不但可避免錯誤的發生，亦可突破盲點，有效及時掌握證據的蒐集。但前提當然是主任檢察官的人選，須足爲檢察官所信任，其係法務部責無旁貸的責任。
六、建立司法官評鑑制度：即使有一位不適任的司法官，也會影響人民對司法官的信心，如何淘汰不適用的司法官亦是當務之急。法官終身職的保障，不是絕對的保護傘，不適任的司法官仍應接受人民的檢驗；惟如何淘汰不適任的司法官，有待於司法行政當局建立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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