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播法治教育的紅螞蟻

黃雅玲

希臘神話中的「潘朵拉盒子」，是敘述潘朵 拉有個裝滿「禮物」的盒子，因為好奇將盒子打 開之後，原先被封在其中的各種禮物包括幸福、 愛情、享受、快樂等美好的事物，還有貪婪、競 爭、憂傷、猜忌等各式各樣的慾望與災禍，全部 一湧而出。於是潘朵拉趕緊關上盒子，最後只來 得及將「希望」留在盒子中。
我們現今的複雜社會，如同身處「潘朵拉盒 子」被打開的世界裡，美好與災禍交雜充斥在我 們周遭。幸虧還有「希望」被留下來，也因為有 「希望」，讓我們得以在這混亂的年代中，即使 踽踽獨行，仍能向著目標努力、邁進。然而，又
如何能將希望傳達給下一代？這是我們無法逃避 的重要課題。
筆者上週五與實施民主基礎系列教材十分有 心得的紅螞蟻老師訪談。紅老師描述她實施「民 主基礎系列」教材，學生的進步表現及她自己教 學心得的過程，讓筆者再次確認，透過教育， 「希望」確確實實可以傳達給我們的下一代，唯 成敗的關鍵在於教師。
背景
於南部地區某國小（一所小學校，真的很 小，全校只有12班）任教7年的紅螞蟻老師，留 著俐落的短髮，個頭不高卻十分有活力。其父是 南部某教師會的創會會員之一，從小就耳濡目染 民主開放的精神。專長為藝術人文，曾留學法國 2年，歐洲生活的文化體驗，打開她的視野，也 奠定她自由開放教育理念的基礎。
之前曾於校風開放的台北某國小任教，與目 前任教的學校相較，兩校的校風與學區的差異有 如天壤之別：「我任教的學區，普遍對於民主法 治的觀念薄弱，我過去在台北任教，回到南部後 在這方面遭遇許多衝撃，不過我還是繼續在努力 與摸索當中…。」
紅老師勇於嘗試、豐富的教學方式與其他老 師格格不入。她常替學生爭取許多權益，又常遭 到學校的軟釘子回應，碰得一鼻子灰。無法在學 校中找到理念相近的老師相互鼓勵的她，轉而積 極參與教師會、社區營造等活動，以增加生活的 豐富及維持其熱情的能量。她說：「我覺得自己充滿改變的熱情，但是隔壁班老師聽完，又是一 陣大笑，澆了我一桶冰塊…。」「看在其他老師 眼裡，我就是個『聊太多、被學生爬到頭頂上』 的可憐老師，雖然我一點都不覺得我有什麼可憐 的地方。」（語畢，我們相視而笑）
教學心得
紅老師教的是高年級學生。自從去年暑假， 在一場教師會的研習中，獲得了民主基礎系列 教材，便從9月新學期開始，每週至少挪一節課 進行少年版的「責任」課程，教材中的「思考 工具」讓紅老師十分稱讚，她認為不用威嚇、說 教，而是透過引導與討論，就能讓學生了解什麼 是自己該負的責任，真是幫了她很大的忙。
同時，她也嘗試於每週班會課進行班級法 庭，學生若有糾紛要提告需事先寫「訴狀」， 由紅老師擔任法官，其他同學則是陪審團，每 個案件都透過大家的討論才決定「判決」，除 了有效處理衝突之外，班級法庭還有附帶的 「成效」如下：
1. 建立班規有效約束偏差行為：班級法庭審理當
週的提告案件，在討論處罰方式的同時，也一併 建立班規（如：我要尊重別人），目前班規累積 約有十條左右。藉由同儕討論，她發現學生偏差 行為的確有明顯改善，至少不再衝突不斷。
2. 學習人權思辨：實施一段時間之後，又發現班 級法庭的罰則過重，例如被處罰的學生禁足時間 過長，有影響其人權之嫌。反倒是沒有被處罰的 學生，自發性的表達，應該重新討論、調整適當
的「罰則」。
♦衝突類型改變：提告至班級法庭的案件，一開 始以打人等肢體衝突的嚴重情節為多，之後轉變 成罵人，至學期末則多為情節輕微的「取綽號」 等無厘頭糾紛。顯見衝突類型有減輕的趨勢，同 時和解的比例也越來越高。
♦說理能力埋加：學生擔任陪審團要判斷處罰的 標準，所以提問、表達都很重要，遇到特殊案例 還可機會教育，例如，尊重個人隱私的重要。
♦文字紀錄進步：學生的訴狀要自行填寫，還有 每週的班級法庭也讓學生自行紀錄，從一開始沒 人願意，到後來主動爭取擔任紀錄工作，學生的 文字表達明顯進步，訴狀及會議紀錄的内容也從 錯字連篇、文不對題，到言之有物。
3. 學習情緒處理：某次，學生在提告卻又苦無證 據的情況下，情緒暴怒，非常生氣。班級法庭的 嚴肅氣氛轉為同學七嘴八舌提供處理情緒方式： 「啊唷丨不要生氣，我之前也碰過類似的情況， 我都是…」「那要不要我陪你去操場跑一下丨」 「生氣不能解決問題喔丨」
4. 其他處理衝突的方式——心情點播站：發現有
些學生選擇不用「提告」的方式處理衝突，於是 紅老師另外設計「心情點播站」的學習單，讓學 生可以在上面抒發心情，也藉此讓其他學生瞭解 當事人的心情，培養同理心。
紅老師觀察：「法治教育中關於人性、尊 重、對等，與讓每個人有發表意見，充分討論的概念，確實幫助我在課堂上與學生互動，協助思 考與解決問題。」
從原先單純的討論「約束」行為這件事，逐 漸地學生開始關心周遭環境，願意付出更多的行 動。有次，廁所的燈泡壞了，學生發現後主動去 找總務主任，_開始總務主任不予理會，但學生 仍堅持不懈，往返總務處持續了三回。「這一切 只是從一個小小改變開始：習慣與學生討論；言立 論的魔力果真非常奇妙…，」紅老師說。
學期下旬，紅老師發揮藝術專長，教導學生 「茶道」，從泡茶的基本步驟開始，引起學生熱 烈迴響，自主討論將班上的茶藝館取名「傻瓜蛋 茶藝館」還自創館歌。每節下課都熱熱鬧鬧，連 低年級的學生都前來觀摩。其中有幾位學業成績 低落、行為偏差，「前科累累」的學生，在泡茶 的過程中表現專注，不僅調整行為、改掉缺點， 還獲得同學刮目相待。「不強力鎮壓，也不說 教嘮叨，還能用什麼方法轉化學生浮躁不安的心 呢？」紅老師點出了其中關鍵。
紅老師還說她發現，學生明顯比較快樂， 學生表示以前的老師會打人，壓力很大，而且 無法包容不同意見。營造安全的討論環境，也 能幫學生建立成就感，學生會認為自己是有用 的，因為在討論中，他的意見能被採納，甚至 可以幫助同學解決問題。紅老師說：「我只是 覺得適當保持學風的自由，長期下來，學生比 較願意自律，比較會主動思考，而不是被動接 受命令，感覺比較靈活，這樣的課室活潑有創 意，師生都會比較快樂。」
當筆者問到下學期預計要實施哪個主題？紅 老師表示她正在考慮當中，適逢教師會要進行另 外兩個主題（正義與權威）的研習，她想說先上 完研習，再來研究。反正她帶這個班有2年的時 間，_好可以將4個主題全部上完。
訪談當中，紅老師雖然不時會透露，十分懷 念之前在北部國小的環境，有學伴能一同努力， 又擁有更多的教學自主權。不過筆者確信，紅老 師很清楚知道，北部的學校少她一個老師，對學 生的影響不大；但是在南部的這所小學校若少了 她，這些學生該上哪去找「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