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歧視」的問政歪風

伍維婷

場景一：

立委林重謨在立法院國事論壇中，批評女性立委陳文茜，他說："立法院走了一個羅大哥（羅福助），現在卻來了個陳潑婦"。他說，陳文茜批評陳水扁總統及其夫人與其他立法委員，"就像妓女評論社會風紀不好一樣"。林重謨進一步說，陳文茜利用媒體指吳淑珍女士是鄉下女子，沒有知識，他反駁說，他的母親及姐妹也都是鄉下女子，是十分純樸、敦厚，不像"北港香爐一樣，吃飽閒閒討客兄，沒男人又罵男人，嫌東嫌西，不會駛船又嫌溪彎"。林重謨稱，非常擔心陳文茜進來立法院，像這種"不要臉的女人"來了，以後不知道要怎麼辦？未來會"帶衰"立法院。
場景二：
立委游月霞在國會殿堂代表國民黨進行政黨質詢時，公然污辱蔡英文主委「不懂男人怎麼與大陸談三通」，並指責游院長將「大陸政策交給一位未婚、心態不正常的老處女」。
場景三：
立法院院會日前處理國民黨提案將民進黨立委林重謨移送紀律委員會時，立委蔡啟芳出面反對，事後蔡啟芳向議場上其他立委說，「陳文茜委員曾說乳房是女人交際的工具，我也想交際一下。」然後針對近日媒體報導衛視文茜小妹大節目即將停播一事，蔡啟芳則是反問：「小妹大，是哪裡大？」
三個場景，發言者有男有女，攻擊的對象卻都是女性政治人物，場景都發生在台灣最高民意機構—立法院。在一個理應進行理性政策辯論的場域，人民選出來的代議士，或者因為對女性政治人物有不同意見，或者對於某項政府政策不滿而遷怒於主管其事的女性首長，而選擇不就公共議題事務討論，反是針對女性政治人物的性別做攻擊。這其中又有一個簡單的操作技巧，凡是「看起來」生活豐富的就將之比為「妓女」，生活不豐富的就說是「老處女」。不論是游月霞罵陸委會主委蔡英文是老處女，還是林重謨、蔡啟芳對陳文茜的嘲諷攻擊，都是一種性的聯想、性的騷擾、性的攻擊。
然而，政治人物這種以窺伺女人私領域作為攻擊手段的問政方式，卻已嚴重傷害台灣好不容易奠定的民主基礎與價值。婦女團體長期主張，性別平等的理念是民主價值中不可或缺的元素，我們也看到，二性共治的理念也在台灣第一次的政黨輪替中獲得實踐。然而，這一次我們的國會議員卻在廟堂之上，公然侮辱台灣社會共同的價值。
特別令人擔心的是，當侮辱、窺伺女性政治人物成為一種簡單速成的問政攻擊武器時，將戕害踐踏台灣社會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女性參政的空間。女性作為一個社會中的「他者」，長期以來，就是社會資源分配的次要考慮，這也是為什麼婦女參政是協助弱勢婦女走出邊緣困境的重要關鍵。尤其，女性本身特有的生命經驗更不能在分配國家資源與預算的政治場域中缺席。試想，當有一筆預算要分配時，大多數的男性立委會選擇添購F16戰機還是增加公立托兒所的數目，我想對於缺乏照顧經驗的男性而言，應該很難了解托育照顧支持系統的迫切性與需求。
然而，過去的政治場域對女人而言是陌生的，傳統的選舉文化更讓有意參與政治的女性卻步，因此，婦女團體長久以來持續推動藉由制度的建立鼓勵優秀女性人才參與政治，也藉此逐漸打開女性參政的空間，近年來更看到女性參政對於建立台灣民主政治與多元文化的貢獻。這種種的努力，卻可能抹殺在某些政治人物因根深蒂固的性別偏見與歧視而使用的言語暴力中，可能犧牲在政治人物為了要擷取媒體焦點而作出的噬血行為。
在這一連串的事件中，我們也不能忽略政黨所扮演的角色，尤其是政黨作為一個推動民主價值的主體，不能夠不處理與約束該黨公職人員所做出違反性別平等原則的行為。如果政黨缺乏自律魄力而產生「默許支持」的氛圍，將更強化傳統文化對於女性的壓迫。而且，這種輕視女性的言語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公共空間，這種默默傳遞且重新生產的對於女性（尤其是公眾女性）的輕視、歧見、踐踏，對於所有婦女，將都造成傷害。
因此，不論是政黨或是立院，對於以女性身體為張本或窺伺其私領域的性別歧視言論，應建立完整懲戒程序，而且此一懲戒標準是優於黨派考量，也不應妥協於口頭道歉。最重要的，對於懲處男性與女性的意願與能力是一致的。
（作者為婦女新知基金會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