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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nge, Make Change:2000「司法改革雜誌 特約記者媒體營」全記錄

康素娟

Change, Make Change
2000 司法改革雜誌 特約記者媒體營全記錄
康素娟

司改媒體營 「哎」的初體驗
「2000年司法改革雜誌 特約記者媒體營」,埃及風格的神像,寫著「真理‧正義‧法律」。課程大綱的封面,神秘弔詭得很非主流。不是耶穌基督揮舞左手的最後審判,不是包青天眉間黑白分明的上弦月;那是奧塞利斯,古埃及的陰間之王:死後,來到陰間,奧塞利斯將靈魂放置天秤之上,另一端放上羽毛,不使天秤傾斜的靈魂將得永生。這人間,我們沒有奧塞利斯,沒有包青天,沒有上帝,只能用道德與法律的左手,小心求取天秤兩端重量的平衡,試圖接近正義、真理。
奧塞利斯的羽毛,何只一千部法典所不能承受之輕……。


對於金恆煒,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不是他所編輯的當代雜誌曾經探討過詩人濟慈的早逝和詩心、或是達賴喇嘛與中國問題,不是雜誌封面上大大的「中國情色文學」標題,而是他四處見於各大媒體「金恆煒」三個行草的簽名。作為一個跨越台灣解嚴前後的資深媒體工作者,金恆煒總編輯言詞間透露著延續「當代」知識份子的冷靜與熱情;新聞回歸到歷史,不論資本主義、政治制度,回到根本,其實就是言論自由,就是「人」。媒體的本質不論是第四權還是第三國會,新聞工作者首重「人」的獨立、完整、自主,而這個「人」包括了記者自身的專業、思想與人格,要能拿捏挖掘的深淺,以及「與魔鬼的距離」。

台灣的媒體一路走來至今,幾經壓迫、波折,現今更面臨了電子媒體與政治社經環境變遷之下必然的挑戰,媒體也將面臨時代的抉擇與考驗。會上、會外一連串的問題轟炸,金恆煒編輯的喉嚨似已不堪負荷,不過「以新聞作為終生志業」,就是要不停地發聲;看著聲嘶力竭的金總編,似乎聽見對於新聞媒體,對於政治、對於社會永遠不滿的「哎」聲連連……這不單只是不滿的權利,也是對未來的期許和希望。台下的年輕人們,看著金恆煒前輩,彷彿看見自己的未來……會不會有人有這樣的想法?桌上的碳酸飲料靜靜浮出好幾個氣泡。

新手上路,請多包涵 →不開砂石車開SNG車現場實習!

「砂石車輪下,多少家庭天倫夢碎……砂石車違規到底有多嚴重?根據警方調查取締,在88年7-9月平均每月5萬1千件…」「根本都沒公理啊~~!一個好好的女兒白白被撞死,司機沒賠一毛錢,到現在連一句抱歉也沒…」看著別人的報導,螢幕上又是棺材、又是抗議司法不公群眾的喧囂、又是被害人家屬聲淚俱下…,幸好黑暗中看不見別人的眼中是否也噙著淚水、或是忿怒。

任務:40分鐘把剛看的報導影片、剪報用自己的方式重現。從空白到混亂,10個人18個意見,匆促中終於明白王時思執行長說的「現在知道新聞為什麼那麼粗糙了吧」,有點道理。

新聞記者不是沒有人性,只是要從過度的激情與亢奮中抽離,保持思緒的冷靜。但事實好像並不常如此:有抬棺抗議,有家屬哭訴,有墨鏡卡車司機嚼檳榔演出,有死者大搶麥克風吐苦水……學員們演技、創意了得。才知道「角度」的取捨太過偏執、狹隘或太大,才知道砂石車事件問題的癥結點不只在於司機的「惡性」,還在於砂石業制度、蒐證、法律等問題,才知道自己的編導、演出中,忽略太多現實的困難、隱藏了許多對砂石車司機、警察、甚至記者本身角色的偏執及成見。

新手上路,司改媒體營所提供的臨時跑道果然遍體鱗傷,不過,或許下一次,下一個彎道,這些年輕人將記得如何換檔、煞車,即使肚子再餓(-_-)也會靜下來思考下一步路該怎麼走。

偏見偏偏看不見
「世風日下,道德式微…正俗掃黃、男同志猥褻…赫見玻璃春色!取締人員見狀欲嘔……同志團體抗議臨檢過當,警方否認強押猥褻拍照…」傳說中的何榮幸、蔡崇隆記者以喧騰一時的「AG事件」等報導為例,指出新聞報導中的偏見,及偏見的嚴重性和可怕性。當然,新聞報導不可能真正「客觀中立」,記者只能經由旁觀角度、價值的選擇重新呈現「事實」。

媒體固然有第四權、第三國會的地位,但記者並不永遠是對的,記者也並不是社會的導師;除了以獨立思考的能力分析、重現事件原本,兩位講者也期許記者小心自己的偏見,在不疑處有疑,不要視一切為理所當然,包括一切價值、一切可能。記者不單只是事件的複製者,也可能為社會提出更多樣貌,藉由不斷地提問、發出創意,也就增添未來又一個新的可能。看,台下50個年輕的生命,或許有超越五千種可能的未來。

無盡的控訴 三人成虎之後,當然千夫所指
一個母親為她的孩子受到性侵害而提出控訴,警方調查認為兇手可能藏身該童就讀的幼稚園,於是經常出沒幼稚園的園主之孫,雷,被鎖定為兇手,充滿愛心的幼稚園老師們也全變成性變態的虐童幫兇。「媒體競相報導」兒童受害的慘況、兇手的可恨和變態,包括他們的住處、幼稚園所在、他們的臉孔,和一切。直到數年冤獄後真相大白,才發現整個案件的始末,竟是悲哀的鬧劇。

還是新聞
賴床的習性加上早餐的溫存,造成聽者嗜睡的無心。「專業的新聞報導」於我何有哉…?不過陳振淦記者一曲「我生在這裡」真情熱力演出,倒真正氣凜然地震驚昏沈中的學員們。

「Why talking?」天下雜誌的邱花妹編輯以她兩篇有關廢土、環境的專題為例,她曾隨民間環境團體親身走入廢土場調查;她認為專題報導的重點在於抓出一個趨勢、呈現不同的觀點,呈現事件背後的結構力量。一個好的專題除了有故事敘述,也要有實調數字、引言賦予生命,讓專題更豐富。

台灣日報的陳振淦記者則就日報的限制,說明日報的新聞寫作和分析必須分別處理,事件整體除了5W1H外,還要考慮到讀者最想知道什麼、最能影響什麼。
在實務的採訪上,記者和受訪者的關係永遠是緊張的,有自省能力的記者會拿捏得當深淺距離、清楚自己是在為誰服務。「專業」不只是形式上的,更重要的,是對於自己之作為一個記者的認知、期許與堅持。

我看見
從一本雜誌的變革可以看見一個團體的成長。

王時思執行長和范曉玲律師捧著一本本不甚精美的「雜誌」在手上,訴說著司改雜誌的進化史:從蓽路藍縷、創業維艱的困苦、努力,到改版套色的突破和守成不易,到近期的轉型…,我看見的不只是一個團體的成長,我看見一個夢想的漸漸接近、漸漸成形。

如果精靈讓你許一個願,你要什麼?王時思執行長她只願得到「感動別人的力量」,讓別人受到感動,願意站到同一陣線上,為共同的理想努力。不斷地努力、不斷地說、不斷地拋出問題,聲嘶力竭也好,只盼人們終有一天能夠聽見,那怕只是一點點餘音也好!這世界就有了改變!

是的,我們必須承認這個世界不夠完美,而且又沒有小精靈;但仍感謝,感謝潘朵拉打開盒子之後,還在盒底留下了「希望」。

Why Not Talking?
星期天昏黃的午后,除了昏沈還能做什麼?ok,也順便聽聽司法記者談談甘苦,還有來自Taipei Times的另類思考。

「勤勞很重要!」的聯合報林河名記者堪為司法線記者的典範:跑司法跑到唸法律研究所、沒事跑法庭看看有沒令人感動、有影響力的案子……。Taipei Times的林秀津記者說明了中英文報紙的不同:英文報有特定的司法新聞版面,題材選擇不怕漏新聞、只要夠吸引人,能引起讀者共鳴;她舉AG事件登上Taipei Times為例,人權、司法新聞在英文報裡相對中文報受到重視,政治新聞並不是新聞的「最高位階」。相對地林河名記者就沒那麼幸運了:苦心製作的司法新聞卻履遭「泛犯罪化的編輯」以稿擠等理由而不採用…;但在哎聲之餘,他仍期待著司法報導對社會、對市井小民們有正面的影響力,這也是他繼續努力下去的動力。

沒有答案的問題
「綜合座談」,一看就知道是問題轟炸時間。

詹順貴律師主持,與會的有羅秉成律師、吳東牧、林河名記者。學員們發問踴躍,談及訴訟制度與媒體、司法報導的問題、第四權與媒體自制、誹謗罪除罪話等問題;記者在面對法庭新聞之時,除了自制自律之外,該有的堅持還是要有;而律師也期望法、檢、辯三面改革力量能同時進行。

有答案的問題解決了疑惑,而沒有答案的問題提供了線索:通往無限可能,通往未來,留待人們與時間給它個答案。

不只是一張薄薄的存在
結業式,各組代表發言、領取結業證書:有學員將司法記者比喻為咖啡(?);有人抱怨營隊天數太少,才剛建立起革命情感就要結束;也有人大力贊許營隊女生多於男(-_-')…。

兩天,兩個晝夜的青春,夏日美麗的週末,不只是一張結業證書。

想起泰戈爾的詩:One word keep for me in thy silence, O World, when I am dead, "I have loved/" 感謝老天,我曾經參加過司法改革雜誌特約記者媒體營(這真是太神奇了傑克!你一定要試試看!)。帶著一點點疲憊和迷惘,我來到這裡,想著古埃及的神話、想著某處寬廣的天、想著我要的是什麼、想著反覆想像的未來,及其他。

……有答案了嗎?或許有、或許沒有,或許又不是個完美、永久的答案,但我知道,至少,我來了、我看見、我得到了。
~ The End ~

編輯室旁白:本篇報導為媒體營學員康素娟所撰,由於內容翔實精彩,所以打敗眾家好手,選為本次媒體營之代表作,惟因篇幅過長,故稍經刪減,未能完全展現其文筆精彩處,編輯深深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