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改革雜誌資料庫
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
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
數位典藏檢索系統

之24 自始至終

蔣英珍

圍牆手記24
自始自終
蔣英珍

年初五和蘇爸一同到土城探望建和與秉郎,早晨的空氣還有些冷颼,太陽從雲層後灑了淡淡的一層金黃,這是2000年的第一次見面,新的年度會有怎樣的景況和氣象雖然不能預知,但是期許和祝福的心情仍然是自始自終的。
蘇爸的臉色看來不錯,問他身體健康,他總是和煦的笑笑不答,彷彿那不是什麼緊要的,反倒總是殷殷詢問我近況,聊些相熟友人的消息、八卦,看著閒聊的蘇爸,突然想起去年幾次也是在等待室中蘇爸的話語:「能為他們三個做的,早幾年我都做了,如果現還只是為了他們三個,我早做不下去了,我想的是:『做這些看看是不是可以給後代的子孫仔有一個好一點的環境』。」蘇爸的身上這種不以本位為出發,與人造福的良善也是自始自終的。
年前因為蘇友辰律師的抗告成功,這個案子已發回高院更為裁定,如果高院重新認定該案確有「新證據」未查,這個懸案就能獲得再審的機會,三人也可望獲得平反的契機;之前架設蘇案網站在苦思名稱時,想起建和及蘇律師在新店有線所拍的報導影集中說到:「只要給我一個機會,我就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從來我就沒有放棄過。」因此我們也將網站的英文名稱取為「Never Give up」(網站將於今年五、六月間正式上線,這是後話暫不表),蘇律師等人為蘇案平反的大力奔走與建和的想望堅持也是自始自終的。
發回再審,會面就由「極刑犯」的會客室轉至「一般刑犯」的會客室,上次來,豎直的欄杆和相隔的玻璃切割了秉郎的面容,加上對講話筒的嗡嗡作響,變成了一種干擾,讓人沒法細細的端詳秉郎讀出他的心情起伏;當時心裡卻也不惱,因為這是往好的方向而帶來的改變,只是會面過程讓人好像有些恍惚了起來……
我後來想想為什麼會有恍惚的不真實感,或許是因為人在遭逢改變之初,不論是好的、壞的,總要一項一項的檢核各個關連細節,確認無誤了便想通似的拍著頭說:那這就是「真的」囉!而過程中辯證對照的拉扯,就是讓人恍惚了的原因吧。
恍惚所帶來的陌生和不真實感不就像大部份的人聽聞這個案件的始末後的反應嗎?這樣的事情真的在台灣發生了嗎?這不是真的吧?法官不至於那麼草率就判決吧?人權真的就這樣被壓迫在龐大的體制沉苛下嗎?「真的」是真的嗎?這種駭然和疑惑盤旋在心頭不去也是自始自終的。
上次來,三人是接連依序的坐著,雖然不能同時都交談,但看著其餘兩人在無聲的那端笑著也覺得心安,這次法警卻要求我們分別在兩個房間的五號、七號桌前等著,兩室中間隔了一扇大玻璃,雖然可以看見蘇爸就在另一個房間,獨處一室的清冷卻讓人不安,金屬撞擊的聲音響起─是建和與秉郎來了。
門打開,建和燦然的臉孔先探了出來,秉郎則一派安然的跟著後面,很奇妙的,有一股明亮和溫暖穿透了玻璃欄杆的阻隔駐留上了心頭,哈!別來無恙,我的朋友,心坦然了下來。
秉郎在信中已經提過頭疼的情形已經好多,不再那麼無名的犯讓他困擾,看他氣色不錯就故意裝起兇臉逗他說:「你『粉』大膽喔,敢捋虎鬚說我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彈鋼琴的料?!」
這老兄還一副想當然爾:「對啊!怎麼會呢?」跟著還搖頭晃腦起來,一副真的很想不通的樣子,原先在家讀到信中的這段,哈哈大笑之餘就想這老兄真是老實的可愛,居然就直接了當的說出來,讓我想像中的悠揚琴韻圖開始出現一條條的粗黑線。
我好氣又好笑的轉述給朋友聽時,朋友卻微笑的說:「這妳也惱,等他出來了,妳一試身手讓他瞧瞧,不就好了?」當下就示見我一番清明,嘿!秉郎,就這樣說定了。
一來一往的閒聊中,短短廿餘分的會面時間就到了,我們起身擠眉弄眼
「要記得寫信喔」,又拱手拜年著,誠如前言:自始自終我們仍期待藍天和永遠為彼此祝福。

後記:在停車場低頭開排檔鎖時,駕駛座的車門突然被打開,嚇了一跳回頭是
蘇爸─推了一瓶已開罐還插好吸管的飲料來,他的眼角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