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振刑-殺雞用牛刀

陳志祥 法官

日前，見貴報刊載法務部擬模仿美國「三振刑」之立法，對於暴力犯罪之再犯或三犯者，規定加倍處刑，或處以無期徒刑，並不得假釋，以改善治安。然則，筆者認為三振刑是殺雞用牛刀。其立法並不高明。率爾模仿之，唯恐橘逾淮而為枳，值得三思！
改善治安，各界皆應努力，道德、宗教、教育、刑罰皆其一環，原非刑罰所能獨力負擔。蓋依犯罪學原理，有人即有犯罪。犯罪不因重典而停止。治重罪用重典，治輕罪用輕典，始為法治國家之常態。對於有危害社會之虞者，可以修正保安處分而規範之，不應只知加重刑罰，甚或濫用死刑或無期徒刑。君不見對於擄人勒贖未撕票者濫用死刑結果，只有造成更多撕票？何況，若為重罪如強盜，最高本可處以無期徒刑；而應否處以無期徒刑，法官可依個案考量。若為輕罪如妨害自由，最高僅得處以有期徒刑五年；其二犯、三犯者，依累犯加重計算，最高只為有期徒刑七年半。今立法強迫司法必須加倍處刑或處以無期徒刑，有何法理可言？再者，立法剝奪個案裁量之司法權，亦與權力分立原則有違。
其次，依行為責任原則，被告只因本次行為而受處罰。刑法累犯之設，以被告曾受有期徒刑之執行完畢，規定加重其刑至二分之一，該加重部分實係以其人前次已受處罰之行為再次受罰，不合行為刑法原則，已有違憲之爭，何況三振刑！出獄而再犯或三犯，可見監獄教化不彰。教化不彰而怪罪被告，反而以不利益加之其身，豈是合理？何況，刑罰之賦與必須符合罪刑相當原則。否則，輕罪而處以重刑，重罪將如何處刑？傷人而處以殺人之罪，則傷人者進而殺人自然在所不惜。如此，刑罪邊際嚇阻功能將消失殆盡。加強監獄教化，不再全面減刑，嚴格審核假釋，無期徒刑之假釋須經特別程序，延長有期徒刑，不再以十五年為上限，或可改善治安。否則，一味加重其刑，社會只有更加混亂，人民未蒙其利，先受其害，殆可預期。
國民是國家主人。入監剝奪其自由並使其接受教化，是為期其再社會化。教化不彰，應再教化，絕無使之三振之理。孔子曰：「導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立法只知齊之以刑，不能推己及人，欲求國家長治久安，無異七年之病而求三年之艾，其可得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