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有價「依法」值多少

林峯正

大家都說生命無價。不過，這句話恐怕得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因為政府告訴我們，在14年前，軍事法庭「依法」判決江國慶死刑，且「依法」槍決，事後卻發現弄錯了，於是再由同一個軍事法庭，「依法」再審判決江國慶無罪。這兩天，軍事法庭又「依法」要賠償痛失愛兒的母親－江媽媽王彩蓮女士，新台幣1億3百18萬5千元，這是生命的對價。只是，想必沒有人會願意這樣子「賣」命。
江媽媽受訪時說，再多的賠償也換不回他的孩子，聞之令人鼻酸。拿到的錢不在少數，又如何？奇怪的是，當年殺她小孩的時候是「依法」，後來改判無罪認定江國慶無辜也是「依法」，賠償更是「依法」，檢察官說追訴權時效已過，不能懲罰犯下大錯的陳肇敏等軍官，當然還是「依法」。
「依法」真的把我們搞糊塗了，還是我們「依法」只能糊塗。好像只要是政府幹的事，不論好壞，只要戴上「依法」的帽子，我們這些死老百姓就得磕頭如搗蒜，「依法」照單全收。所以，這次由政府賠出去這筆江國慶的賣命錢，「依法」要由全民買單，是嗎？
制度面改善更重要
國防部現在說要召集專家來研究如何向相關人員求償，相信也是「依法」，但會不會過了一段時間又像偵辦官員違失的檢察官一樣，告訴我們「依法」不能追訴，國防部也依樣畫葫蘆「依法」不能求償？我不知道，但有可能。
政府的態度看起來好像是，坦白承認錯殺了江國慶，但我們已盡最大的努力拿出最大的誠意，付出史無前例的賠償金，句號。但我們以為，政府若不願把責任追查清楚，江國慶就只是一個枉死的小兵。這包括7月中旬，高檢署就已將台北地檢署以追訴權時效已過為由，對陳肇敏等9位涉及刑求軍官的不起訴處分撤銷，要求續行偵查這群人是否涉及殺人、濫權訴追致死及私刑拘禁致死等重罪，3個月了，台北地檢署悶聲不響，究何所終？也包括此次賠償到底要向誰求償？還是2,300萬台灣人平均分攤，每個人不過花5塊錢，少吃一個水餃就夠了。
更重要的應該是制度面的改善，例如軍事審判制度是否維持現制，有無再加改善的空間，甚至要進入存廢的終極思考？刑事訴訟制度中杜絕刑求等非法取供的機制想必有大加興革的必要，訊問犯罪嫌疑人時強制律師在場做得到嗎？如果錯殺一個人的代價是1億元，為何不換個方式思考，拿這1億元來架構訊問犯罪嫌疑人強制律師在場，以防止誤判的制度。
相對於政府「依法」犯下的錯誤，以上談的應興應革之事都不是什麼政府的法定義務，說到極致，政府真的沒有「依法」改革的義務，因為改革常常就是要對抗凡事「依法」的怠惰魔咒。執政者當然可以「依法」什麼都不做，人民只好自救。選舉在即，我們至少可以「依法」投票給那些不會嘴邊永遠只會說「依法」的人，這是紀念江國慶的有效方式！
（本文收錄自2011年10月29日蘋果日報A26蘋果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