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改革雜誌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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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司法世界

王時思

司法需要改革的呼聲在最近有逐漸加溫的趨勢,不過體制內與體制外對改革的方向、改革的方式顯然有一大段的落差。

首先,司法院被民間司法改革團體寓為「現代侏儸紀」的比方氣得跳腳,認為把法官比喻為「恐龍」簡直就是大不敬,完全不可理喻。更認為「司法改革」是法律專業的問題,放著司法議題不去研究,淨找一些「不相千」的團體來胡鬧,不知「居心何在」。但是這一套的說法卻恰恰成為目前官方對司法改革心態的最佳註腳。

當民間司改團體舉出「侏儸紀」這樣的象徵時,基本上有兩種寓意,一個就是司法與人民生活完全脫節。明明是在邁入二十一世紀的台灣,司法卻好像停留在原始時代中,沒有同步跟進。不要說司法制度發展整體的笨重遲緩,面對新的社會問題、犯罪情境沒有應變的方式,就連法官個人在法庭上所做的「脫線演出」也司空見慣。這樣的問題顯然是制度性的,我們的確沒有辦法讓一個三十歲不到、完全沒有人生閱歷,只因為考上司法官考試便可以斷人生死的人有什麼「社會歷練」,即使他個人非常努力、認真辦案、案牘勞形,我們也只能給予道德上的敬意,而無法因此改善司法審判的品質。而這就是民間與官方對於司法改革態度上的落差。對司法人員來說,自己已經夠努力了,為何還要受到這種嘲弄?!當然非常不以為然,甚至「群情激憤」。而對民間來說,司法的好或壞卻是身家性命的問題,可能一輩子只上一次法庭,卻可能一輩子就毀在這次官司,那是沒有退路、沒得商量,不能靠「運氣」下賭注的司法。這樣的落差導致官民之間對話發生齟齬,無法溝通,司法人員覺得委屈,民間的力量覺得憤怒。

但是如果司法界能瞭解這樣的落差,瞭解被迫面對司法的人的痛苦,瞭解這不是哪一個法官好或壞的問題,而是封閉、笨重的司法體制本身需要注入改革活力的問題,尤其是體制內有心改革的司法人員,似乎就可以放下所謂「專業」的身段,聽一聽這些「不專業」卻深受其苦的人民聲音,不是只有法律人才和司法相關,而應該倒過來,看見這些「專業」的養成正是為了要服務這些「不專業」的需要,只有傾聽、接納這些真真實實深受司法之苦的聲音,才是打開司法的耳朵,瞭解司法需要的唯一方式。

再者,司法被寓為侏儸紀的另一項理由則是因為他的原始、野蠻。這樣說或許非常刺激,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在一個文明、民主的國度裡,對於司法改革的標準竟然還停留在人員貪瀆、特權干涉,這種「錢和權」的層次,是很令人沮喪的事。在司法進步的國家裡,司法的標準早就不是出在值不值得信賴的問題上,而是更精緻的制度設計改良、特殊涉社會問題的處理方式、新的判例見解形成等高度文明的問題了,而台灣的人民卻必須從最根本、原始的問題談起,還必須去面對如何讓司法獨立於這種弱肉強食的社會、如何讓司法免於錢與權的威脅,除了形容它是原始的社會狀態之外,還有什麼更貼切的形容呢?
台灣的司法變成人民心中的失落世界並不好玩,表面上的幽默、自我解嘲,背後卻是一個個悲傷殘酷的故事,我們想要呼籲的是,那些主張改革、也對司法有所不滿的人站出來,放下法律人封閉、高高在上的身段,走入民間,和人群站在一起,在生氣、惱羞成怒之前,給我們一分鐘,也給您自己一分鐘,重新想一想司法改革的方向,想一想司法院提出的「不損及法官尊嚴」、「不影響司法院業務安定」、「司法院主導司法改革」就是台灣司法改革的最高標準嗎?!如果您覺得不是,歡迎十月十九日那天,您和我們站在一起!
(原載86.10.18自由時報2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