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Democracy —我的美國國會驚奇之旅

楊宗澧

作為一個年輕、新興的發展中國家（development state)，即使台灣經常自詡在亞洲的民主轉型經驗，但嚴 格說來，台灣的民主發展仍相當年輕，民間社會對於民主 的價値，仍處在傳統單向式的「搏感情」對立爭論中，對 於邁向一個能夠既「搏感情」又「講道理」的多向度民主 社會卻仍在努力當中。

對於民主的不完美批評，一般人民最常指向目前的立 法院生態。如果將國會視為民主化的指標之一，近年來在 台灣公民社會監督國會的倡議之下，雖然逐漸有國會改革 的呼聲，但嚴格看待當前台灣的國會民主，進步的幅度還 是不夠讓人民滿意。

因緣際會下，筆者在2009年6月中旬有幸至美國首府 華盛頓特區的國會山莊，參加一場由福爾摩沙基金會所舉辦 的大使計畫（Ambassador Program)，得以一窺美國國會運 作型態與民間進行民主遊說的自由權利，充分感受到美國民
主制度設計對於人民權利的重視，以及對民主價値的尊重。

福爾摩沙基金會與大使計畫

這次活動的主辦單位，福爾摩沙基金會（Formosa Foundation，以下簡稱FF)成立於2001年，由一群熱心於 促進台美關係與關心台灣事務的台灣僑胞所成立。雖然福 爾摩沙基金會辦公室位於衆多台僑聚集的洛杉磯，但工作 人員卻頻繁地往來於華府與洛杉磯之間，並且投入衆多的 資源致力於美國國會山莊的遊說工作，倡議台灣議題對於 美國利益的重要性。並且自2003年開始，FF開始拓展更為 草根的倡議工作，在台裔美人的支持下，每年暑期開始招 募年輕世代，以舉辦工作坊、演講等方式，進而透過實務 操作，投入國會遊說，倡議台美關係工作。

FF每年大約甄選約30位以内的青年投入大使計畫。 以今年度的計畫為例，主要來源多半是來自美國各州的 台裔美籍學生，有大學生、碩士生，也有博士生，此 外，FF也公開在台灣甄選台灣本地青年學子或非政府組 織（NGOs)工作者參與，期望能透過更多來自台灣的發 聲，一方面讓台美人與台灣青年進行觀念與實務上的交 流，另一方面有機會讓美國國會真正嘹解到台灣民間社會 的實際現況。

在這次的計畫當中，分成兩階段，第一週進行密集 式的工作坊訓練，並且參訪華府對於台灣事務具有相當 熟悉研究的相關非政府組織（NGOs)、智庫單位（Think tank)或學者，邀請到的智庫研究員或專家學者，針對學 員進行有關台美軍售、台灣參與國際組織、台美經貿議 題、台灣民主發展與轉型正義、美國與兩岸三角關係等多 項台美外交議題，進行密集訓練與演講，務必讓所有參與 學員得以在最短時間熟悉各項議題。

此外，進入到大使計畫的所有成員，在報到的第一天 即進行分組，各小組必須對所分配到的各州參、衆議員進 行全面性嘹解，例如：查詢該參議員或衆議員與台灣的關 係，其所關心的議題，以及其參加的委員會等基本資訊的 掌握，而且各小組必須在受訓的第一週即開始電話聯繫所分配到名單上的參、衆議員辦公室，進行約訪的動作，以 確認第二週將要實際執行的國會遊說行程。

計畫來到第二週，則開始進入實務性的操作階段。這 一週開始真正的實戰操作，白天各小組成員如趕場般的穿 梭在參、衆兩院國會大廈中，這樣一週遊走下來，對於各 棟建築物之間的通道熟稔之極，不需羅盤也能來去自如， 由此可見遊說拜會行程其密集之程度。今年，來自全美各 地與台灣本地的29位計畫參與者，就在這一週内，總共拜 會了 175位參、衆兩院國會議員辦公室，對於許多初次接 觸國會，甚至初次接觸政治工作的學員來說，這是相當難 能可貴的一項成就。

遊說主軸〜台灣人權與民主倒退的危機

進行國會遊說的策略上，各組選擇的遊說主題不一， 分別依據各小組成員之專長或興趣而有所不同，有的小組 可能會傾向以台美經貿關係或兩岸經貿關係為遊說主軸； 有的小組則可能討論台美軍售或者台灣加入國際組織等作 為遊說主題。

以筆者所屬的小組為例，由於筆者來自台灣的非政府 組織，小組成員多半認為應提供台灣當前的民主轉型危機 或司法相關議題為遊說之核心議題。尤其2008年底陳雲 林來台期間，因連串的國家暴力事件引發人民普遍對台灣 民主與人權的信心危機，因此我們這一小組最終便決定將 重心放在陳雲林來台期間的連串侵害人權事件，時間點 上，在大使計畫前一週，由司改會協助的江一德（註1) 自訴案恰巧被台北地方法院駁回，而民間司改會、台權 會等團體推動修法的集遊惡法修法聯盟相關訴求也在台 灣社會輿論中正沸沸揚揚的討論著，因此小組所擬的策略 便是以江一德個案的影音光碟，凸顯集遊法限縮人民基本 權利，以及台灣人權、民主倒退危機的議題，準備提供給 參、衆兩院的國會議員及其幕僚。

集遊個案光碟震撼國會

筆者所屬的小組，在這一週内，密集的拜會了28位
參、衆兩院議員的國會辦公室。在美國國會議員及其幕僚 普遍的印象中，台灣早已非過去戒嚴時代所必須「聲援」 的非民主國家，若要強調民主人權倒退危機便顯得困難 重重，如果必須說服國會，就得要提出強而有力的「故 事」 。

所以我們在遊說過程中，首先特別強調台灣公民社會 的危機感，也就是我們的代表性是來自於「民間」，而非 傳統外交領域的官方說法。其次，遊說架構中，「說故 事」的角色必須由筆者來擔任，一方面筆者來自於台灣本 地，另一方面相對於小組其他成員來講，筆者顯然會被認 為是陳雲林來台事件當中的見證人或目擊者角色，因此扮 演說故事的角色將顯得較有說服力，最後才是由小組其他 成員搭配美國自由之家今年所做的最新報告，做為結論陳 述。

在遊說過程中，每當我們向國會議員或幕僚播放江一 德案影音光碟，一邊解說事情緣由時，幕僚們或議員總會 不經意發出不可置信般的聲音或表情，當我們看到他們的 神情時，即知道遊說便已成功一半，顯然影音光碟呈現出 來的效果比任何語言、文字都要來得有震撼力，也讓美國 國會嘹解到民主也並非他們所想像般，台灣社會仍然需要 關心，民主成果必須細心呵護。遊說後，議員或其幕僚 們，也多半願意接受我們的要求，寫信給歐巴馬總統或希 拉蕊國務卿，請他們關注並重視台灣當局民主倒退的人權 危機。

美國對人民的透明度VS.台灣遊說法的荒膠

此次美國短暫的國會遊說旅程，除了讓人見識到「告 洋狀」的威力的確相當強大！這趟旅程也讓人充分感受 到，美國政府對於人民政治權利的重視程度。但提到國會 遊說，回到台灣經驗，其實就在不久之前，2008年8月8 日台灣的「遊說法」也已正式上路施行。然而歷經一年下 來，台灣這部遊說法卻出現了不少為人詬病之處，處處箝 制人民，造成守規矩的弱勢團體或非政府組織在遊說過程 徒增困擾，卻規範不到最該被監督的財團、地方勢力等利 益團體。
對比之下，筆者在國會大樓各辦公室所見到的卻是國 家機器對人民公開的透明度。舉例來說，所有國會議員 辦公室外，都標示著斗大「歡迎進入」（Welcome, Please Come in)的牌子。而且在國會大廈内、餐廳内、甚至筆 者居住的飯店内，隨時都有專門的國會頻道供人觀看。至 少美國國會表現出的誠意就比台灣好了許多！

而且一般來說，至國會議員辦公室遊說與拜會，除了 事先電話約定，說明來意之外，並沒有繁複的手續要求我 們填具任何的證明或紙上作業，即使我們當中有人是「外 國人」也一樣！從國會所表現出的各種細節與例子，讓人 看到美國政府對於人民政治權利的保障與重視。

每年暑假，總是有無數的年輕人願意在低薪甚至無薪 的狀況下投入到華盛頓特區國會山莊擔任實習生的工作， 這當中無論是對政治利益充滿野心也好，或對國家前途充 滿理想、熱情也罷，每年卻仍有超過萬人以上的青年願意 到這裡尋求各種改變的可能與機會。

筆者有機會得以親眼見證這個民主制度發展了兩百多年歷 史的國家（即使在許多人眼中他是個「邪惡帝國」），穿 梭在國會山莊的這兩週當中，不得不佩服這個經歷兩百多 年民主發展的國家，國會卻仍然充滿著蓬勃的活力，也不 免令人再次感嘆台灣短暫民主發展下的政治惡鬥，反倒像 是個永遠難解的一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