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與暗影

王淑蓉

「蘇案」再審第十八次合議庭法庭觀察筆記
曙光與暗影
王淑容〈蘇案義工〉

去年11月16日，高等法院重新審理當初草率定讞的蘇建和案。看似帶來了一道曙光，而冗長的審訊過程中，掀開了"蘇案"當年不見光的某些角落。被傳訊的汐止刑警，對於被告當年遭到刑求及脅迫的歷歷指控，一概撇清、否認或失憶，如同本案重要證物的"不知去向"，一切好像都有利於在暗影裡躲藏。

被當成本案重要物證的"24元硬幣"如何起出的過程，汐止分局員警李秉儒是這樣說的：
李：踹破木板，一看就知道沒有開山刀。
問：硬幣是摸出來的還是看到的？
李：摸出來的。那個位置體積太小，不可能看到開山刀。
問：你能不能確定摸了幾次後有沒有開山刀或其他硬幣？
李：沒有辦法確定。
問：那你為什麼不把洞踹大一點？
李：想不起來為什麼沒有做。
問：根據24元破案，你怎麼確定花剩下來的錢是24元？
李：起贓回來清點後才知道是24元。

(今年6月21日開庭，當庭播放崔紀鎮檢察官當年問訊王文孝/蘇建和/莊林勳的錄音帶。)
（訊問莊林勳部分）
崔：這個事情都要怪王文孝，王文孝先提議的啊對不對？你到底拿什麼刀？開山刀？水果刀？.....別人看到你拿喔！
莊：沒有。
崔：越放鬆越自然喔，你不要害怕。莊林勳我看你講得很清楚嘛，看你前後順序是不是一樣？是誰提議要去偷的？王文孝說的那三把刀哪裡來的？
莊：不知道。
崔：他們三個人有拿，他們三個人一人拿一把，你沒有拿是不是？三把是不是？是開山刀吧，是不是？
莊：我看他們寫的....。
崔：不是看他們寫的，你憑良心記憶講。….菜刀是誰洗的？.....不要浪費時間，浪費時間對你對我對大家都沒有好處，在哪裡洗的？….被砍了80刀以上，你們不一樣的話，就是有人沒講良心話。
莊：就真的沒有砍啊。
崔：講假還是害怕？
莊：不是害怕。
崔：他們講十幾刀，你講兩刀、三刀我也不會怪你啊。
莊：又沒有人叫我砍。

( 訊問蘇建和部分)
崔：菜刀丟哪裡？
蘇：不知道。不知道有什麼血衣、菜刀啊。
崔：你記不起來就說記不起來，想想看啦！丟哪裡？
蘇：不知道。
崔： (提高分貝)菜刀丟哪裡？
蘇：根本沒有丟啊...沒有拿東西怎麼丟？
崔：被砍了80刀以上。(檢察官失笑)看你們講的每個人加起來的數目是不是差不多啊，如果不一樣的話就是有人沒講實話。
蘇：就真的就沒有砍啊。
崔：沒有砍怎麼那麼多血還有毛髮？你現在又想講但是又害怕。
蘇：我沒有害怕啊，我真的...
崔：他們講十幾刀，你講一刀、三刀、四刀我也不會怪你啊，你不砍也沒有人叫你砍啊。
蘇：他(約兩個字經反覆倒帶仍聽不清)沒有叫我砍啊。
崔：這良心問題啦，你何必考慮太多...承認錯誤啦對事情也有個交代，不要再浪費時間啦，對你們沒有好處對我也沒有好處啦...(口氣嚴厲急促)菜刀殺人以後在哪裡洗的？在浴室還是在陽台？在浴室是不是？在浴室是不是？在哪裡洗的還是在後面廚房？
蘇：在廚房。

辯護律師蘇友辰指出：蘇建和等被告供詞顯然被誘導，不是出於自由意志。80年汐止分局刑警於8月14、15、19日分別用刑求取得口供後，崔檢察官才用這份口供訊問三人。

蘇案十年延宕不決，許多法界專業人士與民間力量力求其生的奔走，而站在法庭的蘇建和/劉秉郎/莊林勳三人身影幽靈似的飄搖蒼白，唯獨眼神在沉怒悲憤中逼視著當年對他們刑求逼供的刑警，在漫長非人的痛苦中，一息尚存的胸口，靜靜等候曙光真正能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