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權消失的黑暗角落 一我在看守所的60天夢魘

無名氏

最近這段期間，前總統陳水扁、前國安會秘書長邱義仁等前朝高官被收押進看守所，這些高官在所內吃什麼、穿什麼、住什麼環境、要不要脫光衣服檢查肛門？與律師會見時該不該被錄影、監聽？甚至邱義仁的招牌齊肩長髮被莫名其妙地理成了小平頭……等等問題，一再成為媒體關心、民眾好奇的焦點。
綠營人士堅稱此乃政治追殺，抗議政黨輪替讓司法人權倒退數十年。然而，事實上，如果說看守所內種種措施是侵害人權、違反司法程序正義的，那麼這些措施一向存在，從未改變過，且早就毫不留情地施加在無數卑微的升斗小民身上。此一事實從來不曾受到政治人物的關心，不論藍、綠皆然。陳水扁、邱義仁等政治名人在看守所受到的待遇，難得地讓這塊人權黑暗區域稍微曝了光。

未定罪前的懲戒空間
其實阿扁在看守所的待遇，比起一般升斗小民，還算是好的。但如果我們不願再容忍「未審先判」的陋習，將看守所變成監獄、將犯罪嫌疑人視同罪犯，那麼，我們一定要捍衛阿扁和邱義仁的人權，不論你是否認為他們罪有應得。這和挺扁無關，因為人權價值要求超越藍綠顏色，對任何人都有一致的標準。但首先，究竟升斗小民在看守所碰到什麼樣的待遇？
我2年多前因為吸毒，在看守所內勒戒了2個月的時間。對我而言，看守所的環境最讓人不能適應、最無法忍受的地方，是它將三教九流的人通通關進一個極端狹小的空間內，抹煞了我們身為一個人的個性與尊嚴。
看守所一間房間大約2坪半到3坪之間，跟你們在電視上看到阿扁的獨居房，在配備和格局上是一樣的。一間房規定住10人，但往往塞進14人。晚上睡覺時，每個人像沙丁魚似的並排依序躺下，你的肩併著旁邊人的肩，你的頭頂著前排人的腳，腳下頂著後一排人的頭，躺下的空間剛好跟身體一樣大小。房間內住最久、最資深的人，有資格睡最舒服的地方，也就是靠牆睡；至於菜鳥，就躺在馬桶旁。
聽說看守所原本的空間比較大，但陳定南當上法務部長之後，他認為不應該對犯罪的人仁慈，因此所有受刑人的生活條件都變差了，包括看守所的空間也變小，這是一種懲罰，故意讓你住得不舒服。

徹底剝奪人性尊嚴與隱私
在看守所裡頭的生活跟當兵很像，每天早上起床、早點名之後，就沒事做，每個人都靠牆站或坐，不讓人躺下。我大部分時間在看書，所方管理人員也會用廣播器播放佛經，讓人打發時間，或藉以撫慰心靈。
一大群人擠在一間小房間內，各色奇奇怪怪的人都有，有些人腦筋不正常，有些人整天哭，有些人又像兇神惡煞，把所有人都放在一起生活，這是最讓人受不了的地方。也因如此，我很不喜歡放封，雖然只有短短10分鐘的自由活動時間，但是我寧願不要出去，因為出去要面對各路牛鬼蛇神，這讓我神經緊繃。我必須無時無刻裝作什麼都不在乎、不怕的樣子，才不會被人欺侮。
一個房間內，收容人按照資深或資淺的程度，權力大小也有別。譬如，最菜的人要洗所有人的碗和衣服，洗澡也是排最後，這點也像當兵，菜鳥就要認份。
下午天黑以前是洗澡時間。所有的用水包括洗碗、洗澡、沖馬桶等，都要事先儲好，大家輪流用最快速度擦澡，因為熱水很快就會變涼。晚上吃完晚飯似乎沒過多久就要睡覺了。我說「似乎」，是因為我也不知道睡覺的確切時間到底是幾點。在看守所內，我們不被允許帶錶，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能用猜測。
由於我們自己會劃表格計算日子，所以我們知道今天是哪一天，但無法知道每天的生活作息都發生在什麼時間？中間又間隔多久？這就像在漫漫長夜的等待中沒有錶一樣，只會讓等待變得更長、更焦躁；不知道時間，也讓我們對自己的生活完全被動、盲目，無法自主掌握。
看守所內的種種措施都剝奪了一個人做為人的尊嚴和隱私，包括如廁的隱私，像我剛進去的時候，完全無法在十幾個人面前上大號。這讓許多人在看守所的日子變成一場不堪回首的夢魘。收容人只是有犯罪嫌疑，尚未被司法審理判決有罪，就算是經判決有罪的受刑人，在服刑時也有權獲得基本的尊嚴。我認為以下三項改革最為迫切：1.居住空間要擴大、2.要有如廁的隱私空間、3.收容人應該有權知道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