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的星空】你們賠得起嗎？

劉靜怡

你們賠得起嗎？ 因麻瘋病遭到強制隔離的樂生療養院院民們，終生為政府的錯誤政策和管制措施背負污名， 在二十一世紀強調以「人權立國」的台灣，不但遲遲等不到歉意和補償， 還換來呂副總統「你們賠得起嗎？」這種國際笑話等級的訓示。 文◎劉靜怡 身為總統府人權諮詢委員會主委的呂副總統一月二十六日兩個被新聞媒體披露的行程和談話，赤裸裸地展現了自以為是的歷史無知和階級傲慢，以及當權者人權認知極端膚淺的驚駭事實。世界痲瘋日四十周年前夕，呂副總統率同人權諮詢委員會成員、衛生署長、行政院和文建會代表等於二十六日上午抵達新莊樂生療養院，名為了解樂生療養院院址保存相關問題，但卻在面對極端弱勢的樂生老院民時，擺出一副「官訓民」的姿態，對提出續住樂生家園陳情的老院民提出「重大工程損失你們賠得起嗎？」如此粗暴的回應。 「人權立國」只是裝飾品 不管平日習於忙於政治運籌帷幄的呂副總統，對於樂生療養院引發的爭議、民間社會越來越多的聲援行動和討論中的古蹟捷運共構方案，是否有心了解，這句「你們賠得起嗎」，再次侵害了樂生院民的人權尊嚴，也傷了諸多樂生院聲援團體和個人的心。同日出現的另一個媒體場景，則是呂副總統出現在其於桃園縣長任內核准台塑集團投資上百億興建的長庚養生文化村，參觀那個由企業獲利的角度出發，為居於相對優勢社經地位的老人所打造的「幸福王國」，大談「最好的政治就是關心民間疾苦」，長庚養生文化村是解決「長壽化」問題的最佳典範，以及其任內將推動「托貧計畫」等等。將這兩個同日出現的呂副總統新聞加以對照，除了荒謬刺眼之外，還令人為樂生院民唏噓，對這個總是將「人權立國」口號當裝飾品的當權者的勢利作為感到寒心。 見證台灣公衛發展史 樂生療養院不但是目前全國唯一收容痲風病患的專門機構，更是百年來台灣公共衛生政策發展史的重要見證指標，不但是日本治台時期的「科學殖民」政策代表遺跡，更是可供我們檢驗國民政府遷台之後，建設思維的典型對象，是讓大家認識台灣和學習永續理念的極佳教材。 目前樂生院民平均年齡七十多歲，而且正在不斷凋零當中，樂生療養院成立七八十年來，不知累積和隱藏了多少錯誤政策和管制措施肆虐下的醫療人權故事，目前正由有心的研究者陸續挖掘記錄，將是珍貴的人權紀錄，樂生院拆遷爭議所引發的都市發展、生態保育和文化資產辯論，也會是台灣難得的經驗，包括呂副總統當天所提出的環境影響評估質疑，其過程都可能大有文章可作。 國際笑話等級的訓示 無論如何，單從筆者有限的接觸經驗中親自與聞的幾個院民故事裡，就已經有相當豐富的人權素材和社會歉疚，可供台灣社會反省，而過去有過類似隔離治療政策的國家，幾乎都對此一歷史事實深切反省。日本政府除了曾經以國家賠償處理類似爭議之外，更制定補償法令，正式對患者道歉，而且明文規定絕對尊重院民自主意願，保留其居住地供安養天年。筆者不解的是，這兩三百位終生為政府的錯誤政策和見不得人的管制措施背負污名，遭到強制隔離的老人們，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不但遲遲等不到類似的歉意和補償，還換來呂副總統「你們賠得起嗎？」這種國際笑話等級的訓示，情何以堪？ 我們都清楚呂副總統因美麗島事件入獄而失去的自由難以估價，也很確定樂生院民中幾乎沒有人住得起長庚養生文化村，所以，我們更要問：為什麼是受害的被隔離者應該負擔所謂的賠償責任呢？到底，是誰該賠誰呢？（作者為台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法律組專任副教授，台灣人權促進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