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只換記過了事

林峯正

江國慶案在台灣社會引起廣大關注逾一年之久。全案經軍事法院再審後已改判無罪，是為平反；又依《刑事補償法》規定賠付江國慶的母親超過1億元新台幣的補償金，是為道歉賠償；還沒完成，也是讓有識之士最擔心的還是如何究責，以及究責的實質內容。
一個無辜的人，在缺乏明確證據的情況下竟遭軍事檢察官「依法」起訴、軍事審判官「依法」判決死刑、「依法」槍決，活生生就是國家「依法」殺了不該殺的人。總統到江家上香致歉，然後呢？我們可以拿那些踩著江國慶鮮血升官領獎金的人怎麼辦？這才是整件事情的重點。
目前可能進行的究責方式有三，看來仍然一事無成。
首先，立即可以處置的應是行政上的懲處，因那是國防部自己可以做的，與其他機關無涉。根據媒體的報導，軍方早在去年7月便完成相關違失官員的懲處，但軍方自己都知道，連被認為情節最嚴重的前空軍司令陳肇敏都只是被記過處分，這樣的處罰甚至對其退休俸毫不影響，若對外公佈如此薄懲結果，恐又引起另一波批判的聲浪。幾經考慮，拖延半年多以後，才正式面對世人。由這個結果看來，國防部顯然認為冤殺了一條小兵的人命，其代價不過就是記過而已，這個過記在已經退休或多數已離職的軍官身上，只有「不痛不癢」4個字可以形容。
其次，媒體也進一步披露，去年9月依《刑事補償法》規定賠付給江母逾1億元的補償金，經過軍事法院8個月的內部作業，迄今仍對到底有誰應負擔最終賠償責任，負擔範圍多寡，持續討論未作決定。若對照前述行政懲處的結果來看，恐怕又是高舉輕放，這1億元免不了又是全體國民的納稅錢賠付，真正做錯事的人兩手一攤，我們似乎也莫可奈何。
冤殺只剩道德譴責 最後一個要談的究責方式是陳肇敏等人的刑事責任。與前兩種究責方式相比，由於負責刑事責任追訴的是司法體系的檢察官，與軍方不相隸屬，因此向來被認為是最可能有機會把責任釐清，且由審判體系量定應有的罪責。不過，去年5月台北地檢署檢察官以陳肇敏等人所涉均為輕罪，追訴權時效已過為由，予以不起訴處分，江母不服依法聲請再議，雖經高檢署將全案發回地檢署續查，然迄今仍未有結果的事實來判斷，倘任令事態自由發展，檢察官真能有什麼具體處置的機會似乎是愈來愈渺茫。換言之，追究刑事責任極可能也是一場空。 究責的真正用意是要矯正不法不當的作法，我們應當要利用這個機會告訴所有權力者，你們的錯誤、疏失，可能導致冤殺無辜。今天，若不能讓已犯下致命錯誤的人得到相當的處罰，包含刑責、行政懲處、金錢賠償；明天，就等著坐看另一件件慘事繼續發生。 江國慶的人命換來陳肇敏等人的記過，所有的責任可能只剩飄盪在空中的道德譴責，你能不憤怒嗎？（本文收錄自2012年3月7日蘋果日報A19蘋果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