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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爸一路好走

劉紹華

蘇爸一路好走
親愛的朋友
請花一點時間聽我說說話。
該怎麼說起這個故事呢?剛寫完了新聞稿,我渴切地想寫一點帶有情緒的文字,這是我的新聞稿裡所必須壓抑隱藏的感情。
我今天沒法當個好記者,但很慶幸我今天還是個記者,可以親自用我的筆送他最後一程。
蘇爸爸,蘇建和的父親昨天下午二點二十五分在台大醫院加護病房過世了,本來心裡已有底,星期五去醫院看他時,他已昏迷了三天,在他耳邊告訴他蘇案可以重審的消息,他也沒了反應。
今天在記者會上我一直掉淚,會後Peter抱了我一下,走去濟南教會繼續下半段的採訪時,看到以前常和蘇爸一起去看建和他們的朋友,我實在忍不住抱著她大哭了起來,說實在,我真不知道能和誰一起哭。從九五年因採訪認識蘇爸以來,我都是直接和蘇爸聯絡,和蘇爸去看建和,也像是一種家庭活動。
第一次去蘇爸那,發現他的衣櫃都不是用來放衣物的,厚重的抽屜拉出來,擺滿了一疊疊的蘇案資料與文件。一個小學只念到三年級的賣自助餐的小人物,自1991年以來,從他手中發出的文宣和他整理過的資料種類上百種,花去他上百萬的家產,負債累累,但他沒喊過一聲苦。
九八年我去柬埔寨前陪他去台大醫院複診時,我要他保重時他說,「我不會倒下的,在建和出來前我不會倒下的。」隨即他加了一句,「但是他一出來後,我就不行了。」
出國前,偶而在深夜我會接到蘇爸的電話,聽到那孤獨的父親發出的苦悶又抱歉打擾的聲音,我總是不知所措,連告訴他我要出國去都不知道怎麼開口。其實我對救援根本沒有幫什麼忙,只是當一個朋友,讓他們覺得一直有人在旁加油的朋友。
出國前去看建和時,劉秉郎說,「紹華姐,台灣都救不了了,為什麼要去柬埔寨幫人呢?」我不會回答。倒是建和後來寫信到柬埔寨給我時說「我想紹華姐就是會跑來跑去的人,現在在柬埔寨,明年就有可能在非洲了,這才是紹華姐。」
蘇爸和建和從來不會「懇求」或「強迫」別人覺得有義務幫他們,幫他們的人都是出於自願的,他們也總是想法回饋幫忙的人,建和的畫,蘇爸的花,都是他們用來表達感謝的方式。
這樣一個悲微卻又偉大的爸爸走了,我除了寫一篇中規中矩的新聞外,不曉得還能怎麼辦?
蘇爸以前常對我說,要我早點結婚,他一定要把紅包送上門。他躺在醫院時,我對他說要等我結婚,我連男朋友都還沒找到哩!我一定要他的紅包。
前天建和的弟弟建文在蘇爸病床旁對我說,「我爸一定會把紅包送上門的,只是到時你不要嚇壞了!」我當時罵他亂講話,可是今天一語成讖。
紅包呢?我的白包先上門了,蘇爸,你一路好走!
紹華記於2000/10/29 8:52 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