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東方沒有精彩法庭戲？－《威龍闖天關》的法律正義觀

何榮幸

有一陣子，我拿著搖控器隨便轉台時，總會看到周星馳主演的「威龍闖天關」。能夠把中國古代法庭戲拍得跟《洛城法網》、《律師本色》一樣精彩， 套句周杰倫的口頭禪，導演杜琪峰和巧妙詮釋古代律師角色的周星馳「真屌」！

以前只是覺得周星馳好笑，直到看了這部拿下亞太影展影帝的傑作，才發現周星馳真的很棒。即使周星馳後來出現《少林足球》、《功夫》等代表作，社琪峰也持續拍了《槍火》等重要作品，我還是認為，杜琪峰、周星馳在1992年擦出的這次火花，對於兩人與影迷都有重要意義。

在談《威龍闖天關》之前，得先抱怨一下片名。台灣什麼都是一窩蜂，電影名稱尤其如此， 《捍衛戰警》賣得好，那陣子只要是動作片就得叫做 「X X戰警」；《神鬼戰士》有口碑﹐連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片子也要叫「神鬼X X」；在這種邏輯下，這部原名《審死官》的港片，竟也被納入「威龍」系列，實在令人啼笑皆非。

回過來看周星馳在片中飾演的「狀師」宋世傑，憑著三寸不爛之舌，以及東方文化中最缺乏的邏輯思考與推理能力，宋世傑在法庭上強辭奪理、 顚倒是非，把這種高超辯護技巧用來為有錢人脫罪，渾然忘卻法庭做為社會正義最後一道防線的意義。

這種東方文化中「有損陰德」的作為，導致宋世傑的小孩相繼夭折，他也在良心的譴責下舉行「封筆」儀式。不過，男性的虛矯作態終究敵不過女性的正義感，宋世傑的太太（這是梅艷芳最令人懷念的角色之一）要求丈夫為被嫁禍冤屈的婦人再上法庭，終於促成宋世傑為小老百姓（以及他自己）平 反的精彩法庭戲。

說起來非常反諷，宋世傑過去在法庭上之所以無往不利，主要靠的是縣太爺/法官昏庸無能，等到宋世傑有心為小市民伸張正義時，卻碰到另一批精明貪婪、彼此掩護的官員們而敗下陣來；直到宋世傑裝瘋賣傻、逃避追殺後才真正了解，聰明機智、辯才無礙並不是法庭獲勝的保証，司法體系能否提供公平審判機會，才是正義能否得到伸張的關鍵。

透過周星馳活跳誇張的演技，在最後一場關鍵法庭戲中，杜琪峰硬是顚覆「官官相護」、「有錢判生、無錢判死」等審判邏輯，讓大小官員收受賄賂、互相包庇的官場文化無所循形；周星馳在辯護時更把「大膽假設」（也就是西方法庭戲中的「合理懷疑」）詮釋得淋灕盡致，讓人覺得就算《洛城法網》、《律師本色》中的王牌律師上陣也不過如此。

其實，周星馳在片尾用嘲諷語氣強調的那句「官啊！」不但是官場文化現形記的最佳註腳，更是對於中國文化只重人治、缺乏法治的當頭棒喝。這部片子表面上只是古代法庭攻防戰，實際上處處可 見以古諷今的犀利對照，這也是此片不隨時間而褪色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