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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專訪:環保運動:為自己及後代子民留一塊乾淨的土地──專訪詹順貴律師

編輯部

為了要採訪詹順貴律師,經過了一小段波折。詹律師一直說:「我是雜誌的總編輯,自己採訪自己,不太好吧!」可是在編輯會議中,大家激盪了好久,還是想不太出來其他投身環保運動的律師,所以詹律師最後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了。或許這一段插曲,正點出目前台灣環保運動、生態運動缺乏律師投入的事實吧!

從示威、抗爭到修法、訴訟
從台灣環保運動的歷史來看,早期的方式都是街頭運動,例如利用示威、抗爭等比較激烈的方式來喚起政府、民眾的關心。甚至也有圍村、圍廠的情事發生過,像核四案就是一個有名的例子。詹律師認為,當時運動的方式有其必要性,因為真的喚起了一些人開始關注環保運動,從新思考要如何對待台灣這塊土地!但是也有一些問題及盲點發生。「環保流氓」就是一個新問題。「當時有一些人,一聽到有環保相關的議題,就跑去圍廠、抗爭,然後希望能從中取得利益,出發點完全與環境保護無關。」詹律師記憶猶深的說。後來,有一些團體漸漸的出現了,結合大家及專業的力量,逐漸的,環保運動走向了另一種風貌。除了偶而必要性的街頭運動之外,主要是透過立法、修法及出席各類開發案的審查會提出違法事項,提醒主管機關不得任意通過,否則最後才是告官及走上街頭。目前得到的成效或許有限,但用長期的眼光來看,環保運動的轉型才能走的更長久。
詹律師剛開始是如何與環保運動「掛勾的」呢?在大學時代詹律師就非常喜歡爬山,當時爬山的心態就是希望要征服大自然,攻頂是整個爬山活動的目的。所以在爬山活動中,時間的掌握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反而會忽略了沿途的景致。後來詹律師又迷上了賞鳥,賞鳥的性質和爬山又是完全截然不同。賞鳥注重的是過程,就算沒有走到所謂的目的地,只要觀賞到鳥類都可以算完成一次的賞鳥之旅。但在每一次的賞鳥活動中,詹律師和朋友們漸漸就會發現:哪一塊山頭的地形改變成了高爾夫球場、植物的生長環境發生變化了、鳥兒不見了、水污染變嚴重了等等…。因此才會開始激起了他對環保的關心與投入。

政府的環保智商不足,加上經濟利益掛帥、官商勾結
目前台灣的環保運動,基本上是由生態保育聯盟為主,其下主要成員包括台灣環保聯盟、台灣綠色和平組織、各縣市的野鳥學會、主婦聯盟,其中有很多生態教授專家的投入,所以能開始用專業的方式來進行環保運動。它一般的作法是:先透過管道(對不起,必須保密),取得開發單位的開發計畫,逐一去檢視它對現行法令有無違背的地方,然後作成書面分送各主管機關、關心環境保護議題的立法委員讓他們瞭解,並派專家、教授出席開發案的各種審查會(如水土保持、環境影響評估及最後的審查)凸顯此項開法案的違法,逼使主管機關不敢隨意放水。「關西精密機械園區」是最近因而被否決的一個例子。其他如「濱南工業區」、「美濃水庫」等開發案迄今政府仍不敢違法放水,都是環保團體監督的成果。
詹律師一提起這些環保的個案,就如數家珍似的欲罷不能。目前台灣的環境保護不被重視,事實上與政府的環保智商不足及經濟利益掛帥有非常大的相關。「但是我看官商勾結的原因絕對大於政府蹣頇」詹律師氣憤的指出問題點。在台灣,由於許多人的努力,所以對於環境保護的知識一直在累積中;所立的許多法律中,規定的標準也和國際漸趨一致。但是政府為了經濟的藉口、為了商人的需求,常常對於自己通過的法律不去執行、落實,反而找很多理由意欲強行通過不應該的開發案。關西精密機械科學園區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我在這個時候就很慶幸自己學的是法律,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知識來為台灣這塊不會說話的土地盡一份心力。」
從事環保運動,成功與否和當地居民的態度是緊緊相連的。一個開發案或許可以為地方帶來繁榮,但相對的污染也跟隨而至。「這時候就要教育居民,開發帶來的經濟利益並不一定與當地的居民有關,但污染的苦果卻一定是整塊土地及生活在其中的居民來嚐」。環境保護、當地居民及工廠之間的關係是很奧妙的。詹律師指出以「台南七股潟湖」為例:「濱南工業區」開發案所造成的污染,不僅會嚴重的危害到黑面琵鷺這種保育鳥類的生長環境,更會使漁民的魚獲枯竭,養殖業無法再行養殖。這時如果不讓居民體認到,雖然黑面琵鷺會吃他們的魚苗,但比起工業區廢水污染所造成的傷害就顯的微不足道;工業區的設立不但不能幫助他們,反而會影響他們賴以生計的魚獲。所以漁民現在大部份都能瞭解他們應該與黑面琵鷺是站在同一陣線來對抗共同的敵人-工業污染,所以也會一起投入黑面琵鷺的保育工作。詹律師笑著說:「多次與當地居民深刻互動之後,也會建立起深厚的感情,每次下去,他們都會帶我們去玩、四處看看。」這對詹律師來說也是一個料想不到的收穫哩!而在賞鳥風氣帶動下,七股舄湖變成了休閒觀光的旅遊勝地,帶來了人潮與消費,讓當地居民多了一種無污染產業的收入,對當地區民更是一項意外的收穫呢!
不過,做環保運動還是有很多困難點的。因為大家爭取的是看不到的權益、幫助的是不特定的人或物,很難引起一般人普遍的共鳴,常常會遇到人手不足的問題。就像前面說的,環保運動的層次要提昇,除了街頭運動、還要做很多開法案的研究功課、立法及修法的遊說,但是願意投入的法律人才似乎不多。「尤其在大學的法律教育中,也對這一方面不重視。」回憶起大學時代,詹律師說如果自己不主動的去選修,一定是唸不到任何與土地相關的法律。更何況,大部份同學還是會去修一些「有用」的課程,例如:智慧財產權法之類的。

只為了延遲台灣這塊土地潰爛的速度
談到一些從事環保運動,對自己產生的困難,詹律師笑笑的說,律師要靠接案子來過活,但他做的可能是擋大企業財路的事,利益相衝突的時候,企業就不會找他幫忙處理法律上的事,因此,對於詹律師的律師本業不但沒有幫助還會有害!況且,有時候還因為一個開發案牽涉到的利益關係實在太大了,所以常常帶頭的人還會被恐嚇。不過,詹律師還是很豁達的說「因為我做的是法律諮詢,屬於比較幕僚方面,因此出名的機會不大,比較不怕被威脅啦!」
當然有時候不只是動動腦而已,像營建署在審核一個開發案的時候,如果情況比較危急,「裡面要有人與會,當然外面也要有人抗爭才會有人注意啊!」所以詹律師也有那種被警察抬走的經驗。家人會不會擔心?詹律師調皮的說:「幸好我的父母住在南部,所以搞不清楚我在做什麼。」而詹律師的太太在認識他之前,他就已經是這樣子了,所以她也很認同與支持。「不過還是有時候會抗議我給她的時間不夠多」。
談到最後,詹律師也承認,雖然環保運動的過程談起來轟轟烈烈,但是畢竟正式被否決掉的不當開發案是少數。不過花了很多力氣去阻擋一個開發案的通過,雖不一定每一次都能夠成功,但「有時候只要想想至少我們延遲了台灣這塊土地潰爛的速度、可以多欣賞幾年的好山好水,這樣的說詞就足以安慰自己一段時間」。
在現階段,我們真的不清楚有多少人投入環保運動,其中有多少位是法律人?但是,大家共同的希望都是:有更多人的加入、有更多人的參與,並且一向被認為對社會冷漠的律師們,也能夠在這個領域中貢獻他們專長。
附註:就在文章付梓之際,環保署趁著所有媒體焦點都在總統大選、興票案時,於88年12月17日在水源不足、及故意忽略二氧化碳過量此以因素不審查的情形下,偷偷通過「濱南工業區開發案」的環境影響評估。此一舉動,立即引來20多個國際保育團體的嘩然與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