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審法修法究竟害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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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8月3日，距離「要真相、要人權、萬人送行洪仲丘」場地有一段距離的常德街上，身為教職員的林小姐（化名）第一次上街頭抗議，她說：「遊行只能低調去，學校是會借給國民黨選黨主席的地方，雖然不明顯，但多少還是有顏色。」
因此她一個人動身，當她走出捷運站向現場移動，在中山南路上就已經動彈不得，也幾乎聽不到舞台上在喊什麼，於是她拿智慧型手機拍了照片，用WhatsApp傳給下午三點就到凱達格蘭大道舞台前「搖滾區」的朋友，朋友則一一回傳了作家九把刀、公民1985行動聯盟召集人、夕陽下的群眾、洪仲丘母親上台發言的照片…。
林小姐身邊都是人，一股一股的熱浪襲來，看不到LED螢幕也聽不清楚台上呼的口號，但是身邊的群眾也跟她一樣，自發告知「現在台上在幹麻」、「誰上台講話」，互相給對方看手機上傳送來的即時相片，有些人開始傳遞瓶裝水，並主動維持秩序、讓道給想上廁所的人。
為什麼會想要來這次集會？「前幾天，就這麼巧接到訪問司法觀感的電話，然後聽到朋友家發生的事──阿嬤住了大半輩子的房子，因為都市更新要拆除，打了很久的官司最後敗訴，阿公也剛好過世，家人不知道怎麼跟阿嬤說，過去的家已經沒了。」林小姐說：「想到真正做惡的人沒被抓到，還可能有下一個受害者，那個人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家人或朋友，就覺得事情不再是距離這麼遠的了。」
803之後的新議題：軍法修改削弱國防？失業率居高不下？
活動主導團體──公民1985行動聯盟，起源是BBS（Bulletin Board System，電子佈告欄系統）的台大批踢踢實業坊，上BBS的網友俗稱「鄉民」，因此讓這個島嶼沸騰的，可謂是「鄉民的正義」。許多不輕彈眼淚的朋友們，被現場氛圍狠狠刺激了淚腺，那些把景福門圓環變成白十字星的公民們，用行動讓這個社會改變了，這一切努力，撼動了十六年來僵固的《軍事審判法》，讓軍法回歸司法。
而外國人一樣關注這場要人權、要修法、拒絕愚弄的盛會，主流外籍媒體如《彭博商業周刊》、《經濟學人》、法國新聞社、歐洲新聞圖片社、美國聯合通訊社到場，連CNN也來洽詢約訪事宜。
而外籍媒體很難釐清洪案的疑點，反而將焦點聚集在兩項議題上──首先，軍事預算長年下降，台灣的國防能力有被削弱的疑慮，而洪案爆發可能讓國會持續刪減軍事預算。第二點，是台灣經濟和薪資衰退下，大專生失業率高達20%，馬英九政權推行募兵制，希望提供「從軍」這個選項，來降低青年失業率，但成效不彰，讓失業率居高不下，更導致台灣民眾不滿，進而產生群眾運動抗議當局。
經濟學觀點：削弱國防與高失業率都是假議題
筆者認為，政府可能以為擴充軍隊編制，可以降低失業率，但洪案後，高等學歷者必然會對從軍為職這個選擇更保留，甚至其他教育程度者也一樣，但擴充軍隊真的能挽救經濟或失業率嗎？這點個人持保留態度。
就業市場議題十分複雜，在台灣從軍20年就能申請退休有終身俸，吃喝拉撒睡都在營區，基本上沒染上惡習，是花不到太多錢的。台灣數十年來處於承平狀態，姑且不論從軍後的官階與業務，是否有油水可撈，號稱四年一簽有退出機制，以上種種國軍福利條件看似不錯，為什麼台灣推募兵制仍募不到人？
反觀民間企業，可能要求員工一小時後離職，員工就要一小時收拾乾淨；反之員工辭職，遵守公司章程下，大概一個月前跟主管提，然後一星期前完成工作交接等等，因此國軍四年才能進退，是極度不效率的。
洪案帶出國軍權力架構的顢頇、濫權以及難以體制內改革的部份——16年前提倡修法，但至今要25萬公民走上街頭，加上被害人家屬理性，才迫使執政黨沒有用他項議案綁架《軍事審判法》。
軍審法修法：害了原本制度的既得利益者
這段時間，網路上有「9月3日軍人節穿軍服替國軍加油」活動，目標是鼓舞國軍士氣，或許該問個問題，為什麼洪案會降低國軍士氣？新的《軍事審判法》在承平時期讓軍人犯罪回歸司法審判，刑期與刑責都比軍審更輕，流程上也更透明（姑且不論恐龍法官見風轉舵等等問題），「廢軍檢修軍審法」，會降低國防預算嗎？會削弱台灣軍備嗎？會打擊軍心嗎？甚至影響全面推行募兵制？
事實上，承平時期的軍事檢察署即使廢除，也會有部分人轉移到現行的司法體系，進行工作交接，其餘屆齡退役／退休的軍士則是取得終身俸－－同時，軍法相關部門的支出，不是購買國防武器或硬體，應該是以人事成本為預算大宗，政府的預算只是轉換部門與名目，例如軍法官薪資變成司法體系的預算來支付，對政府來說，這些預算不過是左手交右手，賬面上看似國防部預算減少，但這份減損，不該反應在國防硬體設備上，因此修《軍事審判法》將削弱台灣軍備的說法，是有許多漏洞的。
接下來，募兵制下軍官由軍事學校培養，要對社會募的，是基層小兵，這群基本上沒有背景、只求端一個穩定飯碗──而且飯量不多，乾薪可能不足新台幣3萬元的基層，會因為軍審制度變得透明、刑期較短、刑責較輕而惶恐，甚至無心堅守崗位？
我們應該反思，誰才是制度不透明且嚴刑峻法下的既得利益者。
募兵不足：因為軍職沒有足夠誘因
綜合以上，一般民眾對於從軍有許多顧慮，軍職也沒有足夠誘因吸引人，俗諺「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會有這個說法，是因為當鐵做成了釘子，釘進木頭裡面後就無法再做其他利用，而當一件物品壞掉時，釘子多半都彎曲損壞無法再使用，即使難得有形狀無損的釘子，也已鏽跡斑斑，所以釘子用好鐵做就可惜了。
回頭看一名青年進入軍隊，情況就跟好鐵打釘差不多。讓人民自願當兵的疑慮無法排除時，政府和國防部即使創造就業需求，也不見得能夠降低失業率，尤其是以募兵來拯救所謂的「高學歷，高失業率」。
台灣公民期許一個真正法治的社會
然而這兩個月來，目睹總統涉嫌違法監聽、政府毀憲、執政黨內惡鬥、反對黨無能，甚至全民高度共識的《軍事審判法》修正案，也在立法院程序委員會被擋下。
為什麼有高度民意共識的修法，會淪落為政黨角力的工具？我們訴求一個法治社會，不是一場抗議後，幾名政務官下台便能實現，而詭譎的監聽案與政壇惡鬥，讓國會的滿意度落到6%，滿意度只有9%或18%的總統，能代表全國人民嗎？人民不滿、無奈、憤怒，但卻無法罷免、彈劾這群政治的跳梁小丑。
我們領悟到，要杜絕台灣社會中源源不絕的慘痛個案，追根究底，是真正去實行人民選舉、罷免、創制、複決的權利，讓「公民社會」的遠景落實到社會之中。
國慶典禮的舞台能用納稅人的錢迅速換色、重新佈置，而百年來，國慶典禮卻是一貫傲慢的傳統：「不開放民眾觀禮」。因此在十月十日上午十點十分，由來自社會各個角落的素人們組成的公民1985行動聯盟，決定舉辦「十月十日，天下為『公』」這場屬於公民的升旗典禮，以及首場街頭公民課，宣示主權在民、公民護憲、還權於民。
要從根本改變台灣的未來，公民1985行動聯盟除了提出「黑箱服貿、重啟談判」的立即訴求，另外還有三項修法訴求「下修公投法門檻，落實直接民權」、「下修罷免門檻，合理罷免機制」，以及「下修不分區立委及政黨補助門檻」，讓庶民的聲音被聽見。